2022年是《四库全书》保护人丁丙诞辰190周年。1860年的一场战火,杭城遭劫,住在城里的钱塘丁丙一家,到留下杨家牌楼的庐墓之地“风木盦(音ān,意为覆盖,古代盛食物的器皿)”避居。一日,丁氏家人到留下街市去买小食品,见食品包装纸竟然是文澜阁的《四库全书》的残页!时年三十岁左右的丁申、丁丙、丁午三兄弟,发宏愿,要将《四库全书》竭尽全力抢救出来。于是丁丙先将留下摊店的四库全书散叶收集起来;又雇人一起从留下翻山到孤山文澜阁,将劫后余存的数千册书籍,背负麻袋奔涉多天,藏于风木盦。当太平军退出后,丁氏兄弟又主持了《四库全书》的收集和补抄工作。他们的义举,深得人们的赞誉,风木盦亦名声大振! 2001年8月,我到杨家牌楼寻访丁丙墓地时,村路上偶遇时年78岁的丁氏坟亲(注:旧时江浙一带“墓主”与“守墓人”之间的相互称呼)后人吴元春老人,他陪我到他家中。我看到地上铺着一块碑石,上书“风木盦墙”,当即眼明手快地拍了张照片。尔后,同他聊起了丁氏祖坟和丁丙墓地的往事。 吴元春说,丁丙墓地不在杨家牌楼,他同父母一起葬在闲林的金筑山。杨家牌楼的风木盦是丁氏家族的庐墓处。丁丙家人每年两次祭扫祖坟,一次是清明,一次是冬至。往往是第一天祭扫张家园的祖上墓地,晚上在风木盦宿夜。第二天早上,丁丙一家人再从留下坐船,到闲林金筑山祭扫父母的墓地。 吴元春虽年近八十,但记性很好。他说,他小时候看到的风木盦,占地五亩左右,大门上有一副对联:“家藏八千卷;门临七二峰”,门上镂空雕有“竹苞”、“松茂”四字(丁申字竹舟,丁丙字松生,出处很有可能从此而来)。大门外有一对石老虎,当地村民也叫“石老虎坟”,也有叫“坟庄”的。 风木盦里有天井、池塘。走过天井,第一进的房子是三开间一层楼建筑,为看管坟庄的人居住;第二进房子也是三开间的一层楼建筑,为丁氏家祠,俗称丁氏祠堂;第三进有花园,后面是五开间的两层楼房,丁氏家族来扫墓时就住在这栋楼里过夜。有时暑热炎天,丁氏家族的人也会来这里消夏避暑。 他还告诉我,清末民初,丁申之子丁立中,将风木盦作了移地重建,建到花坞山的神仙宫山麓(今杨家牌楼318-1位置)上,规模扩大了不少,老的风木盦就叫西园了。 西园原在杭徽公路(今西溪路)旁边,东边是孙宝琦(曾任民国时期国务总理)墓。他们儿时看到的西园已是茶树丛丛了,只有一垛泥墙矗在园边。抗战期间,日寇因惧怕游击队,便将这垛墙推倒,一块1.8米高的“风木盦墙”碑石就倒在了地上。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随着城市发展和交通道路的建设,张家园的丁氏墓地被迁移,“风木盦”也被拆除。吴元春的父亲吴玉铭看到这块遗弃在地将近十年的碑石,出了力气抬回了家。他对吴元春说,“风木盦”就剩这块石头了。后来,这块“风木盦墙”碑石就成了他家两房之间的铺路石。 2003年11月,我接到吴元春老人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家要盖新房了,这块碑石,想想还是让我拉回去保管为好。 我速速来到他家,吴老带我到他家对面马路的墙边,突然怔住了:怎么一堆石板不见了! “风木盦墙”的碑石就夹在其他石板中间,只有短短两天的时间就丢失了!他放开喉咙大叫起来:是哪个人把石头搬走了!是哪个人把石头搬走了…… 就这样,在他家保存了半个多世纪的“风木盦墙”碑石,在拆旧建新时无影无踪地消失了!老人痛心疾首,说自己对不起老父亲,又愧疚地对我说,让你白跑了一趟。 我宽慰他,你不要太伤心,世上总有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风木盦墙”的碑石丢失了,但还有一张“风木盦墙”的照片留存在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