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翠苑街道演出 2000年,小董从艺校毕业了,如愿以偿地进了杭州滑稽艺术剧院。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段日子还是懵懵懂懂的,因为相比于后面的“工作”,想想那在校的日子还是愉快的,因为在校时实际上也不知道以后到底要干些什么,只是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明星梦,这是光彩照人的梦,这也是学艺的人都会做的梦,但是现实却来得比动车还快,大概只有团长和一些骨干才知道当时的演出市场是一种什么情况,剧团的家底到底还有多少。小董清楚的记得那他毕业后到团里的工资一个月是三百块钱,这其中还要扣掉30元的集体宿舍的住宿费,他说那个时候去外地演出住地下室、吃盒饭那完全是家常便饭,一天两天乃至几个星期这都不算什么,年轻人吃点苦那不叫苦,何况还有师父辈的也都是这样的,但是一个月两个月下来,因为潮湿的原因,不少演员身上都长湿疹了,真的,那个时候是掉过眼泪的,因为反差太强烈了,演出依然有掌声,时常也有献花环节,小董他们也一次次长时间地谢幕,有时要等到观众都走了之后他们才能走,为什么?因为他们就住在后台住在幕布后面,观众不走,他们没法下台了。那时出去演出,都还要自己背铺盖。后来他们这些青年演员去外地演出,每人都还要兼一项配合协助舞美的工作,他分到的是装灯,具体接电什么的有专业电工的,他就管那几只大灯,那个时候的舞台设备已经颇为老化了,有时装大灯还是需要用绳子往舞台顶上拉吊上去的,有一次他踩在一块已经腐烂的木头上,差一点出了大事。 “摔下来是一定死的”,小董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但这一切都不能跟家里讲的,家里和乡里乡亲觉得你在杭州做演员是很风光的,其实那时外出演一场戏,也就补贴20元钱,那已经是新世纪了,所以那一个阶段,团里走掉了一半以上的同学。可是听老演员说小董他们进团时还算好呢,他们进团前因为市场不景气,剧团都已经发不出工资了,因为他们是自负盈亏的剧团,没有“皇粮”可吃,当时团长的主要工作就是到处借钱发工资,有时都只能问亲戚借钱,赚来钱再还掉。小董如果不是因为真的热爱,那早就卷铺盖走人了,农村里再怎么样,吃一碗饭还是没有问题的。能坚持下来的原因,一是热爱,二是也要面子,你是因为怕苦怕累而走人的,这在家里乡里是说不过去的。就这样小董坚持了下来,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小董渐渐地成为了团中的骨干。 在办公室接受采访让小董最难忘的,还是团里老师辈对他的培养和提携,他特别提到了金小华老师,当时也是他们艺校的老师,就是通过她的介绍,他们才去上海和盐城等地打工学方言,这只不过是业务上的一块,在生活中,金老师也常常关心他们这些家在外地的年轻人,有时节假日就邀请他们到家里吃饭,金老师的爱人毛礼龙老师经常下厨烧出菜来让他们打牙祭,否则那一点点工资,真的只能吃方便面了。 李九松老师也正是金老师的牵线介绍,小董才有幸拜入著名滑稽戏演员李九松先生的门下,正式成为“老娘舅”李老师的弟子,这在演艺曲艺这一行是特别重要的,那个拜师仪式,是要正式的叩头跪拜的,且是在沪杭两地艺术家和相关领导共同见证下完成那个仪式的。 李老师话语不多,对小董就是简简单单地一句:“先做人,再演戏。”如此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小董说那是师父点醒了他的人生,从此他对这一行更加热爱了,学习也更加用功了,不仅说学做唱,还琢磨着如何自己创作编故事,但凡有比较重要的作品,他都去上海请教老师,有时也把老师请过来。 “师傅引进门,修行在自身”,从此小董的成长速度也更快了。也正是在那一个阶段,在刘笑声院长的带领下,剧团渐渐走出了困境。演出市场也渐渐复苏,同时滑稽戏演员、曲艺演员上荧屏或主持或演小品已成常态,这当然也带来了一定的收入。这一点院团领导也很开明,因为领导认为借助电视这个平台,其实也是在提高演员的知名度,用今天的话来说叫“吸粉”,这对滑稽戏本身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因为人们要看的就是名角。在这样的环境中,小董也渐渐成长了起来,因为他也上电视节目了,“小董”的名字也渐渐为观众所熟悉,人们感觉到,他的一招一式很有范,再加上年轻有颜值,虽然这对笑星来说未必是好事,因为观众更容易记住“歪瓜裂枣”的形象,但另一方面颜值也是通行证,他也娶到了科班出身的音乐舞蹈老师的太太,在为人夫为人父之后,他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因为之前基本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但现在不一样了,在家里要做顶梁柱,在团里也要做顶梁柱。也是在前辈和领导的培养下,小董的德和艺都迅速地成长了起来,先是做演员队副队长,再做演出团团长,然后在2009年,杭滑那年改制,在他29岁的时候,就被提拔为杭滑演艺有限公司的副总(副院长),他也日趋成为杭州演艺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阿峰其人》演出照但是当了一年副总之后,小董还是向团里悄悄地提交了辞呈,他说杭滑太忙了,改制单位绝大多数员工的工资是要靠自己赚出来的,所以他们停不下来,身为副总就会更忙,一心想成名成家的小董认为影响了他舞台上专业的发展,哪里还有时间去琢磨专业,静下心来搞创作呢! 辞呈上去之后,当然是被刘笑声院长骂回了,也就是说院长挽留了副院长,也不叫挽留,只是说刘笑声觉得人才难得,还说通了翁仁康来做小董的思想工作。小董是团里培养出来的好苗子,当时以及后来,大大小小的专业奖项已经不少了,特别是全省范围内的最高奖,小董几乎每年都有斩获,只要有作品去参加,那一定斩获大奖,正如小董一站在舞台上,必然给观众带去笑声,于是一名叫笑声的院长留住了小董。 会场上被粉丝拦截,右为澳洲编导陈静应该说在那个阶段全团已经走出了困境,再加上这些年杭州市委市政府和市委宣传部,以及专管单位文广集团和文广新局对杭州曲艺的高度重视,加大了硬件投入和资金扶持,改善了办公环境,尤其是对杭州非遗传承和保护的重视。 比如杭州杭剧团的牌子,还是时任杭州市市长的蔡奇和叶明副书记两位领导亲自来挂牌的,这个事情的前前后后,也都是蔡奇市长督促落实的。2013年,在刘院长退休之后,小董被任命为杭滑的当家人,这个事情,他更是感到压力山大,一方面要抓创作抓质量,比如小品《阿峰其人》就是在那个阶段创作出来的;另一方面要抓好非遗的保护传承。杭滑是杭州市非遗传承保护基地,也是全国唯一一家拥有九项非遗的责任保护单位,其中国家级的非遗项目六项,有省级的两项,也有市级的一项,且全是杭州的本地戏曲曲艺剧种。为了留出人才,传承保护非遗,上级领导也高度重视,在杭剧改革组原有的21人核定编制里开始同意让人才考核后进编,小董表示虽远远不够,但总比年轻演员没有盼头,永远不能进编的要好。上述提到的杭改组是和杭州滑稽艺术剧院演艺有限公司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在运行的。而更为现实的是,一方面团里要抓商演,无商演,便无生存,另一方面团里还要提供文艺惠民服务,现在一年都有两百场左右的文化惠民演出,这就是要下农村进社区,给广大老百姓带去笑声和欢乐。对此小董是很明确的,他说我们是国家专业院团,国家推行的文艺惠民政策,我们不去演谁去演呢? 两块牌子,一套班子讲到这里,也许是可抖包袱了。为什么杭滑要那么强调商演呢,这不等于说其他院团不强调,不,没有一个院团是不强调商演的,包括杭州爱乐乐团。但这里有一个基本的常识,即杭滑已改企,他们需要完全自收自支,即剧团的人头工资是要靠自己赚出来的,现在全团六十多个人,除去前面提到的15个人属于“杭剧改革组”的编制之外,通俗地说,近50名员工都不是吃皇粮的。 《阿峰其人》演出照也不是说没有机会吃皇粮,而实在是在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滑稽戏市场实在是太火爆了,当时是剧团不在乎事业身份,所以这是历史和市场所决定的,应该说这完全是正确的,但是市场是在变化的,特别是舞台艺术涉及到不少地方剧种的地域和保持传承的问题,也承载着一个城市的特殊文化记忆,事实上不少的老艺术家已经不在了,而新的传承人又青黄不接,如果没有一个保障的体制,那么又有谁愿意再来吃这一口饭呢? 讲起这个,小董又是一脸的严肃,完全不像春晚上扭着腰的那个阿峰了,他说好多人才因为等不到编制都流失了。不过小董做上剧团的当家人之后,这几年不断拿出一张又一张的成绩单,且不说上春晚的零的突破,光是商演的营业收入,每年都在喜人递增,而且是根据市场的需求,也不断推出“私人定制”服务,包括为宣传杭州文明、传播正能量方面的节目,因为这些节目接地气,深受老百姓的喜欢,比如讲反诈骗的小品和独脚戏等,有位大妈看了他们的节目拉着演员的手说:要是早看你们的戏,我的十五万也不会被骗走了。 而作为一个当家人,他要考虑的还不只是演出,比如队伍建设、后备人才的培养,当年自己这一批是团里培养出来的,现在团里又在委托艺校在培养。小董说,现在这些代培生当然要经过再考试才能录用的,因为有些学员在学习的过程渐渐不喜欢这个行当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以为是在发言,其实是在朗诵而关于非遗传承这一块,是目前小董觉得最为严峻的,因为现在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老一辈的已经退出了舞台,新一辈的还没有成长起来,“不能让老祖宗传下来的艺术,在我们手里消失掉啊!”小董如此感慨,这个感慨他是认真用力的,正如他和他的团在努力一样。 小董的电脑屏保(本文原载2017年第7期《杭州宣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