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老余、老吴在右图分别对应中间排右二和右四。
从左到右:老余、吴大姐、老吴、老金和老牛。
见到老余时,他手捧一个装有保温棉套的玻璃杯,里面是今年的龙井新茶,泡茶的水,也是从虎跑打来煮沸的。
老余喝茶特别注意这一点:虎跑水泡龙井茶。似乎这样,才表明他是生活在杭州,也只有在这里,才能这样喝茶。
这种心情是有点骄傲的,老余现在想一想,跟他50年前,从上海四平路一家公交机械厂,选调杭州的氧气机制造厂来(简称“杭氧”,现搬迁到临安),有点差不多。
“出发时,我写保证书时,手都抖了,热血沸腾啊,9月份了,写个几行字,额头上都冒汗的,更夸张的是,还有割破手指头写血书的:好人,好马,好设备。”跟老余一起到杭氧来的老牛说,那时十八九岁,用现在话讲,都是小鲜肉,没有被选中的,心情很不好,骑自行车从厂里下班,摇铃声都像是无精打采的,像是这辈子只能遗憾地留在上海一样。
1965年,从4月一直延续到10月,包括老余、老牛在内,上海各个制造行业,一共抽出600个年轻人,空降杭州,支援杭氧发展。
前天,中山路上一家餐厅,原籍上海的杭氧员工50年后再相聚,当初600个人,来了283个(能联系到的也只有300多人)。
我跟其中5个人(老余、老牛、老金、老吴,还有一个女老吴),聊了聊这50年来他们在杭州的工作和生活。
老余先开口,他咽下一口龙井茶说,1965年,上海来杭氧600个新工人,轰动了整个杭州。为什么这样讲呢?他到市区逛街(记者注,杭氧老厂在德胜路跟东新路交叉口一带),不小心讲了一句上海话,边上的杭州人马上问,你是不是来杭氧的600个上海人之一?杭氧是一个出名的大厂,厂长也很有气魄,开迎新会时说了一句话:你们来了,杭氧到城站的路也很快就修通(东新路—建国路—环城东路)。老余回忆,他们是从上海坐火车,快车,7个小时,到城站,下了车再坐车到艮山门,乘12路公交车到杭氧,这一路上都是水稻田、绿蓖麻林,通往厂区的公交车走的都是田间小道,住的职工宿舍,门还是竹篱笆做的。这跟当时的上海四平路(同济大学)一带相比,差距还是有点大的,但想一想临走时写的决心书,看一看当月发下来的30多元的高工资,还是平衡了。
平衡之后,这些上海来的新工人,星期天一般都要进城去。
老金说,当时杭州最繁华的路是庆春路,但街道也很窄,只能并行两辆车,还有一条是中山路,然后就是现在的西湖湖滨路一带。他约相熟的几个师兄师弟(一同从上海来的工人相互间称呼)一起到胜利剧院看电影,票价是一毛五一张,电影散场时,又会听到说上海话的人,直接问杭氧哪个车间的?一般都猜对了。于是,大家又成为新朋友,AA制,到边上的杭州酒家或者天香楼吃饭,十几个人凑20块钱,吃一桌菜,还能吃到西湖醋鱼、东坡肉。
吃完饭,要到艮山门那里赶12路公交车,晚上最后一班是10点。要是赶不上,那就要结伴走9里的田间小路了,天上的星星闪啊闪,稻田里的青蛙呱呱叫,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杭氧的篱笆门宿舍。老金说,现在他们还能联络、聚会,见了面只要说起青蛙叫声,大家都激动得热泪盈眶,现在想一想,友谊就是那样攒下来的。
前天他们在中山路一家餐馆二楼聚会。二楼迟迟没人上去,大家走到一楼就开始拉着手说话。老金拿着打印出的花名册说,这个岁数了(70岁左右),原本都在杭州的,但是子女大了,又从杭州出去了,稳定后,父母也要跟着过去,从美国、加拿大、香港、上海、南京、苏州、无锡等地赶回来的就有几十个人。“那个年代,当一个普通工人,在杭州培养一双子女,还是没有任何压力的,现在可能早已不行了,相反,一些爷爷、奶奶还要继续工作,才会宽裕一点。”
老金指了指旁边的吴总,“这个师姐70岁了,还在做事呢,办厂,就是想让孙子辈过得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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