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鸣琴
《万马齐喑时代的清才子》 江湖夜雨/著 漓江出版社 定价 30.00元
我是江湖夜雨的忠实读者,从他的唐才子评传追起,一直到现在这本《万马齐喑时代的清才子》,不觉时光已过去了十年,而江湖夜雨的笔下,也横扫千年,从唐代才子李白、杜甫,追踪到了蒲松龄、郑板桥这些清朝文人。
正如书中所说,清代文坛给我们的意象是:“荒村野寺,老木寒云”,这个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最后一页,并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是什么“集封建时代文学发展之大成”,是古代文学的一个“光辉总结”之类,而是充满了肃杀和寥落之气。
在清代的高压政策下,文人们变得如冻蝇寒蝉一般,木讷迂腐,写历史不敢,有明史案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里;刻诗文也怵,指不定什么地方,有什么“清”“明”的字样不对头,引来杀身抄家之灾,甚至遗祸儿孙;就算是编本字典,也有可能犯下死罪,《字贯》可是要了一串人的脑袋。所以说,清代文人一动笔,就仿佛有无数条蛛丝在缚住他的手,无数条绳索缠住他的心,不能像唐宋文人那样挥洒笔墨,淋漓诗酒。
书中提到,在这样的背景下,不少的清代老儒,皓首穷经,钻进古书堆中搞训诂、考古、校勘、金石之学,成了书中蠹虫。清代的文坛,越发死气沉沉,弥散着陈腐朽烂的气味。又如北国里的冬日,阴霾蔽天,让人压抑。龚自珍有诗“忽忽中原暮霭生”,就写出了当时的阴郁沉寂。
不过,虽然大多数清代文人似咽露秋虫,舞风病鹤,但《万马齐喑时代的清才子》一书还是写出了清才子的光芒和色彩,像批点古今的金圣叹、写鬼写妖的蒲松龄、竹节石骨的郑板桥、抒发性灵的袁枚、指擿儒林的吴敬梓,疾呼风雷的龚自珍等等。正是这些才子,从这座“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文化铁屋子里撕开一道缝隙,让这二百来年的沉闷,透进来些许清新的空气。这些清才子,正如冰崖上的野花,暗夜中的燧火,珍贵而难得。
江湖夜雨的行文,一贯深刻凝练,沉着痛快。凭着胸中庞杂而丰富的才识,他将古今趣闻熔于一炉,相映成趣。比如写到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说落第书生们有“七似”,其中“一似”便是,失败了后大骂考官,最终却又不得不“遂似破卵之鸠,只得衔木营巢,从新另抱矣”——像一只蛋被打破的鸟,只好重新建鸟窝,再生蛋。
夜雨老师于是联想到:“现在热衷炒股的人,也有点类似上述的‘七似’,重仓买入后,也是一会想发了大财会怎么样,一会想巨亏了会如何,而赔得七荤八素后,先是大骂证监会,再骂庄家无良,发誓清仓不做了,但时间一长,又好了伤疤忘了痛,重新进场。”
像此类古今对应,妙趣横生的文字,还有好多,读来煞是有趣。
江湖夜雨的论点,往往不落窠臼,出奇出新,但又合情合理,比如他分析纳兰性德的悲剧性格成因是这样的:在一般世人眼里,纳兰性德这样的贵公子、官二代,还有什么穷愁怅恨呢?但是,纳兰却有这两点不如意:首先,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的人,收获了很多,同时也丧失了很多。就像一个孩子,一下子就拥有了所有的玩具,貌似看上去非常幸福,但却没有了以后再获得新玩具的快乐。再者,就算在富贵之家,有明珠这样一个强势的父亲存在,也让纳兰很多事情不能随心如愿。再加他的母亲觉罗氏是将门之女,脾气暴躁,性情妒忌不容人,这也都造就了纳兰的悲愁性格。
作者曾说过,唐才子如春,宋才子如夏,明才子如秋,清才子如冬。在这个冬天里,就让我们一起走进阴郁沉寂的清代文坛,看一下冰崖上的野花,暗夜中的燧火:批点古今的金圣叹、写鬼写妖的蒲松龄、竹节石骨的郑板桥、抒发性灵的袁枚、指擿儒林的吴敬梓,疾呼风雷的龚自珍,这些清才子,都在这本书中鲜活可见,神魂俱在。
“血沃中原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这就是本书中倔强而执拗的清才子的精神。从诙谐中读出凝重,从苍凉中悟出深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