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以诗歌为业
“老师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发光体。”叶嘉莹的学生席慕蓉这样说道。席慕蓉曾说,老师在哪讲,她就追到哪听。
1945年,21岁的叶嘉莹被聘为初中的语文教师,从此开始了长达70多年的教学生涯。因为课讲得好,很多学校还有电视台都邀请她讲课、写稿。后来,她从中小学课堂,讲到了台湾大学,讲到了哈佛,讲到了温哥华。
台湾很多知名人物都听过叶嘉莹讲的课,比如小说家陈映真、作家白先勇、大学者吴宏一、作家陈若曦、学者林玫仪等。作家白先勇后来说,“叶先生是老师中的老师,我是小了叶老师13岁的学生。”
初到加拿大,需要全英文授课,她每天备课查字典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照常早起上课、教研、做报告。虽然语法不尽完美,发音也不完全正确,叶嘉莹却用她的努力和勤奋,向外国学生输出着古诗词的美和韵味,最终深深打动了异域青年的心。
可是打动了学生们的心,却难以让丈夫心动。1948年结婚之后,她随丈夫迁居中国台湾,却因为局势,丈夫被捕入狱。半年后,她和女儿也被囚禁。
等到释放时,她的住所被抄了,也失去了中学教师的工作。无奈之下,只好投奔丈夫的姐姐。为了不妨碍姐姐家的正常起居生活,叶嘉莹带着女儿在走廊打地铺;中午时,怕打扰人家休息,她独自一人抱着女儿在树荫下走来走去。
叶嘉莹没有被生活打败,很快在台南光华女中谋得一职,一边教学,一边照顾女儿。
三年后,丈夫终于归来,只是牢狱生活让他性情大变,性格暴躁乖张,经常无缘无故大发脾气,有时甚至对她拳打脚踢。
当时的叶嘉莹,一家老小需要她养活,白天为了多挣钱,她同时在几所大学任教。回到家,继续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整理家务,丈夫一言不合就摔东西。
但不论现实的生活多么无奈,她只要一站在讲台上,立刻就神采奕奕。
晚年以诗歌为己任
1976年,她的人生再次遭遇重创,结婚不足三年的长女言言与女婿永廷发生车祸,双双殒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叶嘉莹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整整十天。她把对女儿的思念化作一行行诗句,伤心欲绝地写下十首《哭女诗》,其中一首这样写道:“结褵犹未经三载,忍见双飞比翼亡。检点嫁衣随火葬,阿娘空有泪千行。”
叶嘉莹这一生,历经世事无常,各种生离死别好像都尝了一遍。即便如此,她仍将痛苦深藏心中,倔强地面对一切。
1978年,54岁的叶嘉莹投出了回国教书的申请信。
1979年初,叶嘉莹抵达南开大学。
至今,还有人记得她在南开讲课的盛况:300人的教室座无虚席,楼梯上也坐满了学生,甚至连窗户上都趴着人,可谓盛况空前。
叶嘉莹穿着蓝色中式上衣,站在讲台上,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仪态高雅激情四溢,学生们惊为天人。
有人说,她站在那里,就是对中国古典诗词最好的注解。
即使到了90多岁高龄,腰腿有疾的她依然选择站着讲课。她说,这不仅是对诗词的尊重,更是对学生的尊重。
此后的30多年间,叶嘉莹在加拿大和中国两地奔波,除了南开之外,她还在北师大、复旦、南大、川大、云大、武大等地讲学。
每年她就像“候鸟”一样迁徙,一半时间在中国讲学,另一半时间在加拿大做研究。她的足迹不仅遍布大江南北,还跨越亚欧美三大洲,把中华文化的美学种子,传播到世界各地。
而她做这一切,全是自费,在国内讲课不收任何报酬。
叶老只有一个心愿,要让更多中国人读诗、懂诗。在去年南开大学举办的“2023中华诗教国际学术研讨会”上,99岁的叶嘉莹说:“我是一生一世都以教书为工作、为事业的人,所以我的心目之中,只是要把古人的诗词里面,他们那些美好的理想、感情,传给下面的年轻人。”
2019年5月,“叶嘉莹先生再次给南开大学捐款”上了热搜。
为了推广诗词教育,叶嘉莹多次为南开“裸捐”,总金额超过3600万元。这是她个人的毕生积蓄,其中包括她变卖了天津和北京的两处房产所得。
她一生多艰,却说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叶嘉莹的老师顾随评价她:“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心境,过乐观之生活。”
百岁叶嘉莹,用自己丰沛的一生,证明了诗意可以穿透唯美滤镜,栖居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