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永抗的考古人生
杭州网  发布时间:2013-02-21 03:58   

半个月后,牟永抗被派去参加老和山遗址考古发掘(即现在浙大玉泉校区学生宿舍U字楼),这是解放以后,浙江省的第一次考古野外作业,由华东文物工作队主持发掘。

宿舍的基础建设由当时的“劳改队”承包。劳改犯们拖着铁链在地里挖啊挖,然后“报告队长,这是不是文物?”

那是夏天,牟永抗穿着短裤,打着赤膊,跟在王文林老师后面,王文林确认后,他就给文物拍个照,作为记录。

他以为那就是“考古”。

第二年,他去北京大学参加考古训练班。郭沫若亲自教授奴隶社会史,尹达讲原始社会史,翦伯赞教封建社会史,裴文中讲旧石器考古学,都是如雷贯耳的大家。

第一堂课是裴文中先生的课。课讲完了,认为有过“考古实践”而自我感觉良好的牟永抗举手提问:“裴先生,你讲近年中国考古学,为什么没有讲老和山发掘?”

裴先生看着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这不是考古,这是捡东西!”

他被震到了。

牟永抗的考古生涯,从这里才算正式开始。

当年傅斯年先生做过一副对联:“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牟永抗认为,傅先生把考古学概括得很全面、很生动。“所以我们在劳动人民心中的形象也是很奇怪的,被认为是‘抓蛇的’,好一点的话,认为是拉电线杆的。”

1953年至1955年,牟永抗跑遍了杭州周边地区,最南温州,最北嘉兴,可以找到史前文明的线索,都去看过了。1958年,他在龙泉县的东区,发现了72个窑址,各个窑址的标本不能放一起,只能分别放在布袋里,背在身上。在汽车站等汽车,两位大嫂看着他笑:“同志,你看看你身上有几个袋子”?她们帮他数了数,一共17个。

“考古本来就是为了解读真实的历史。如果资料是不正确的,证据都是假的,怎么还原历史?”

“但是在解读证据时,需要科学严谨的态度,”他说,“人类的历史是不断被认识的,有时候,我们的解读可以出错,错了可以再改,但我们的证据不能改。”

他举了个例子。“有人认为,几千年前的良渚人是左撇子,那是因为出土到的镰刀刀刃口和现代是相反的,似乎这就是证据。但如果古代良渚人和现代海南岛黎族妇女一样,并不连稻秆一起收割,只割稻穗,那就不一定用左手了。”

“坐着消防车去河姆渡,这种经历让我感觉,保护文物真如救火一般。”

有一年发掘,住在余杭安溪乡政府,办公室腾不出来,只好把猪圈里的猪迁走,打扫干净,铺上一层稻草,落脚。

牟永抗刚入文管会时,郑振铎任国家文化部文物局局长,要求各地文管会配合经济建设,进行文物保护和考古发掘。浙江的工农业发展,给了年轻的考古工作者很大的舞台,亦成就了浙江考古事业最初的“黄金时代”。

20世纪60年代以前,牟永抗参与并见证了浙江省内几乎所有重要考古项目的发掘——湖州钱山漾、邱城、淳安进贤高祭台遗址等。1971年,中断了十年的浙江考古事业逐渐恢复,当时只剩下朱伯谦和梅富根两位考古人员,牟永抗因为“家庭出身”问题被下放劳动,算作编外人员,但仍全身心投入到全省文物人员的培训中,并参与、主持了大名鼎鼎的河姆渡、良渚遗址的发掘。

浙江的史前文明进程,也由此得以往前一提再提,并在中华文明起源的研究上处于领先地位。

早些年,考古条件艰苦,地点多在偏远野外,无代步工具,仅靠两条腿。有一年发掘苏家村,住在余杭安溪乡政府,办公室腾不出来,只好把猪圈里的猪迁走,打扫干净,铺上一层稻草,落脚。

“我们对工作一腔热情。辛苦算什么,挖到真东西,那才叫真高兴哩。”

1957年底,湖州邱城遗址发掘。收获的陶片,足足装了四百多麻袋,雇了一只20吨的木船运回杭州,这在当时是一个很轰动的事件。发掘的三个多月里,牟永抗没有刮过一次胡子,也没有理过一次头发, 24岁的他,被当地老百姓认为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1971年11月,牟永抗参加河姆渡第一次发掘。“去现场没有车子,我们就向邻近文化馆的县消防中队借了一辆消防车,像消防队员一样单手紧握拉杆,侧身分立消防车两侧。这种经历,感觉保护文物真如救火一般。”

凭着这股紧迫感和责任感,河姆渡发掘中,他们发现了比邱城年代还早的文化层,提出了河姆渡“一至四期”的概念。在第四层发现了7000年前人工栽培的稻谷,成堆成堆的,黄绿黄绿的,还发现了很多木质工具,排列有序的木桩,最长的一排23米。国家文物局有关领导专程赶到现场,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1986年,良渚反山墓的发掘则考验了坐镇主持的牟永抗的耐心。

来源:杭州日报  作者:记者 庄小琴 文  编辑:何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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