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去哪里,捎一程。
老朱摆了摆手,不用了,心里难受,今天我要走一走……
那天晚上,老朱在读书笔记上写:这一天,可能要结束了,可能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些突发。但是,我希望很多事情都是美好的,温暖的,对社会改善有意义的,那些悲伤的事情,即便是大新闻,也不想再有了,我去过那么多医院急诊室,自己像是看惯了生死,呵呵,甚至给自己的墓志铭都想好了:这里躺着一个职业报料人。
老朱就是朱鑫华,今年51岁,我跟他认识,因为他也常给快报报料。印象最深的是,4年前,有一天凌晨1点多,他跑了一个夜班公交跟黄沙车猛烈相撞的突发事件,他第一时间到了现场,问了工程车司机,从哪里开始撞的,又问了目击者,公交车是从哪里开始撞的,撞到了什么,标记出路段,当夜汇总出了“1撞”、“2撞”、“3撞”、“4撞”、“5撞”等五个撞击点……还用DV拍下了现场的每一个关键痕迹。
听到他跟姜文等名流上同期杂志的消息,我想再认识一下老朱,昨天下午,坐地铁直接到他家去。
老朱的家离地铁口很近很近,但他出门极少坐地铁。职业习惯,要步行,或者乘公交车,新闻报料人必须时刻保持眼力,才能看到更宽的“社会动静”。
老朱家在钱江新城的老小区,6楼。电脑桌后面墙上,左右各贴一张联络表,左边是杭州各大医院的线人电话,每家医院至少3个,这些人要么只写一个姓,要么用一个符号代替,右边是杭州各个易发新闻场所的线人号码,加起来有60个人。
电脑桌旁,是一个小书架,《古文观止》、《丰子恺散文》,《猎人笔记》、《约翰·克里斯多夫》……
老朱原先是杭州帽厂工人,做过联防队员,最后一份“正当”工作是城东旧货市场保安。2009年,城东旧货市场搬迁,老朱拿到一笔6000元遣散费后,一时没了着落。
“2009年时,他穷得连家里的电费都缴不出来。
“第一年刚走上报料这行时,没有任何收入,经常身无分文,几夜几夜失眠,烟抽得凶,还要瞒着家人……”《人物》杂志里这样写道。
现在的老朱,衣食无忧,每天找线索,发展线人,给报社、电视台报料,最多一个月拿过10000多元报料费。
老朱说,他很喜欢这个自由职业,但360行里,根本查不到“职业报料人”这个行当。
老朱有两个笔记本,一个是各媒体报料采用记录,彩色封面上写着一行诗:我站在原来的地,等待一个人的回来,路总是很长,一级一级数之不尽。
还有一本是每天的消费记录,上面也印了一首诗:午夜零点,梦开始上演,所有的安静,似乎是一支被封了千年的笔……
我随手翻到2015年1月7日,这天老朱的记录本密密麻麻,是他一天下来的完整轨迹:
凌晨1点左右,线人来电,出租车司机跟醉酒乘客纠纷,司机被打了。
老朱自己放弃了这个料,没给媒体报,“现在这种事,不像以前,读者都不爱看了,当事人也很烦我。”
刚睡了一个小时,凌晨2点多,又一个线人报来消息:莫干山路有个车祸,出租车撞了行人。
老朱仔细问了一下,没有特别的,也算了,老朱报了十年车祸,现在有些想放手了。但线人的50元话费,还是要充的,眼光要放长远。
一觉睡到6:30,闹钟响,起床,给老婆做早饭,蒸番薯,煮一碗汤圆。
老朱自己也顺带吃点,开始坐到电脑桌前看书,时间一个半小时左右,写了一点感想,部署一天的工作,主要是哪几个线人该发报酬了,当天要走哪条路等等。
看完书,写好感想,老朱到阳台上浇了会儿花。然后到小区楼下银行取钱,1560元,要分给5个线人,最少的60元,最多的1000元。
发钱的路上,老朱先步行,兼顾“扫街”(寻找街面上的新闻点),走累了,再坐公交车,从城南到城西,再到城北。
早晨9点,老朱发现,近江路自己观察将近两个月的线索“熟了”:32路公交车,受困于两旁私家车停靠太密集,早晨车主开车上班,影响32路的速度,导致很多乘公交的人晚点。
老朱打进3家电视台和4家报社的新闻热线,然后守在现场,等候记者。
记者们先后来了,老朱交待了一些情况,又继续前行。
他很快找到两个线人,发出去360块钱。
走到城北湖州街时,已近中午,老朱还没什么收获——也不能说一点没有,老朱觉得起码认识了几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