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赵构禅位后来过洞霄宫 南宋皇室第一个来洞霄宫小住的是隆祐皇太后,建炎三年(1129),赵构被苗傅等人赶下台又重新登基。隆祐皇太后并不是赵构的娘,是哲宗皇帝的正宫。若要说到南宋绍兴年间洞霄宫的第一次重修,倒是和赵构的亲娘韦氏有点关系。 那是绍兴二十五年(1155),受尽女真族侮辱的韦氏,满怀楚痛与恨怨,从金国归来。为了感恩运来命转,韦氏拿出后宫费用,在洞霄宫正殿的“东庑后”加建昊天殿。不过,赵构后来还真来过,那是他禅位以后的第五年,也就是乾道三年(1167)。当了太上皇的他在德寿宫住腻了,和吴皇后等嫔妃来到洞霄宫住了数天。 如今一说赵构来洞霄宫,好说“辇道”,也就是现在西溪路南侧山腰上那一路往西的小道,都说当年是供御銮走的。不过,无论“辇道”一再加铺细砂黄土,没有缓冲力的硬木轮銮舆,还是难以久坐。那一年赵构六十岁,养尊处优的他和众后妃,一身细肉,哪能承受得了八十多里山路的颠簸?这“辇道”,只适应皇家的膳食、用品,以及书札的快马递送。 那么,赵构走的是哪一路?禅位以后的他有大把的悠闲时间,应该走的是水路。从松木场湖下船,经西溪、五常,一路西行,平稳悠然,一天可达汪家埠村。哪怕少雨少水,溪流河渚,芦荡蒹葭,也有别样养眼的情趣。要是赵构嫌水路太慢,又想看看陆路民情,可以到闲林埠登岸,再銮舆西去。就算颠一阵屁股,也省了一半山道。可惜,这一些史书都无记载。 要说在位时的赵构,没来洞霄宫,忙是一个缘由。但更大的原因,是洞霄宫内被他贬黜的宰执太多。君臣相见,情何以堪?譬如宰执李纲、吕颐浩,还有赵鼎,都在洞霄宫住过。要是再将端明殿学士徐俯、资政殿学士汪伯彦、被贬往永州又诏回的仆射兼都督张浚、左中大夫刘大中、左通议大夫王庶、观文殿大学士朱胜非都算上,能在洞霄宫凑足两桌牌局。 赵鼎和吕颐浩,也都是南宋初时文官中的帅才,全是抗战派。也不知道“秧子”起于何时,赵鼎当御史中丞的时候,就是好和“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营使”吕颐浩较劲儿。一上大朝,两言不合,唾沫横飞,搞得赵构脑袋直嗡嗡。没办法,下诏,赵鼎卸任“监察”,改任翰林学士。痰气极重的赵鼎不肯接受,赵构再改诏他为礼部尚书,但赵鼎一根筋到底,还是不接受。每次上大朝,依然“极论颐浩过失至数千言”,说得最尖锐的,是吕颐浩“专权自恣”,有僭越皇权之罪。没办法,“讲民主”的赵构只得罢免吕颐浩。 吕颐浩二起二落,赵鼎后来也是二起二落,他们都到过洞霄宫。这也让和议派大佬秦桧捡了一个好大的“漏”,悔青了抗战派的肠子。绍兴五年(1135),皇上开恩,在“提举洞霄宫”任上的吕颐浩,又加任了“镇南节度使”一职。抗战的工作要做,“提举”还得兼着,搞得不好,随时再当“全日制”老道。 “提举洞霄宫”任上年头最长的是李纲,建炎元年(1127),李纲在“尚书左仆射”的任上罢免到了洞霄宫。一直到绍兴十年(1140)正月的“悼词”中,老人家还是兼着“提举洞霄宫”。十三年的面壁思过,李老汉从没减过“老愤青”的痰气,抗金上书一直不断。 或许是洞霄宫离南宋京城近了,这些“以观后效”的高官,往往是推一把就进了宫观,提一下就能出来主事。“提举”们傲得很,逍逍遥遥去“旅游”、去家居的都有。说不定哪一天赵构想起,一道御札,官复原职了。洞霄宫的道规,约束不了他们。 以上段子,多少也想说点宋时洞霄宫对朝政的作用。尤其南宋初时,究竟是战是和,在用人上,洞霄宫几乎成了赵构的人才“蓄水池”。 洞霄宫碑文中的“不忘初衷” 庆元六年(1200),76岁的陆游依然硬朗,罢黜在绍兴府山阴县老家,哄着孙子悠闲得很。某日,家中来了三位远道客人,有洞霄宫的葆光大师、宫都监潘三华,有知宫事高守中,同知宫事水丘居人。一听这衔名,几乎是朝廷“知事”“同知事”的翻版,吃官饭的道士。当然,和南宋初时的“提举”相比,级别低多了。 三位道长先是一番寒暄,后来道出正题:“先生的宁寿观碑文海内扬名,这次学生们前来造访,是请先生再次出手,为洞霄宫立碑勒文。”宁寿观,位于京城的吴山南坳,也就是如今的三茅观,绍兴廿年(1150)十月,陆游曾为宁寿观写过碑文。 陆游面露难色,他说:“承蒙尔等看重,可惜陆某因病在身,无法担此重任。待身体稍好,必当应允。”陆游晓得,这洞霄宫毕竟和宁寿观、佑圣观不同,“水”太深,他没有贸然答应。 没想到,两年后的嘉泰二年(1202)十一月,又风尘仆仆地来了三人。他们是洞霄宫新一轮同知宫事王思明,道徒李知柔、杭涛江,级别比前一轮来得更低,不过,王思明和陆游有过师生之情的文笔交往,他再三恳请陆游,前往洞霄宫,立碑勒文,以传后世。这一年,陆游78岁,面对学生的一片诚意,他唯有答应。 陆游到了临安(杭城),又转道去了洞霄宫。这一路,是船是车,史书并无记载。不过,78岁的陆游,老骨头一把,八成走的水路。那正是芦花盛开,如雪飘拂的好日子,文士不会轻易辜负这一片如画的风情。 到了洞霄宫的陆游,见殿堂巍峨,晨鼓暮钟,感慨万千。当晚,明月朗星之下,一百四十余字的碑文,在他老人家的满腹诗书中,行云流水,慨然而生。 这是一篇赋文,从祥符年间真宗皇帝赐名并重建洞霄宫说起,说到神宗帝元丰年间的政通神灵,以及哲宗帝元祐年的盛世清明、帝储(子孙)亨通。哪怕到了最不济的亡国皇帝徽宗赵佶,也是说他将道教章义扩展到了九州的好处。 笔锋转到高宗率宋室南迁,更是说他眷顾了这一方天柱观的神域,冥冥之中,似有苍天辅助。如此,上有圣主辉煌,下有良臣扈从;前有真宗、神宗、哲宗“三圣”,后有高宗的隆兴。宏略大谋,千秋伟绩,如天柱直上云霄。如今,允许我陆游放肆作颂,以个人的抒怀,记以永年。 当然,陆游还是念念不忘初衷:高宗来此,终究是“镇兹行都,警跸来临”。“警跸”,泛指皇帝的军队。“来临”,面对敌人。已拥有了雄兵百万的大宋,自“隆兴北伐”失败以后,朝野上下正在逐渐消去收复北土的意志,这让垂垂老矣的陆游,于心不甘。说到底,杭州乃是“行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