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非洲,有一块土地,还保留着世界原有的模样,土地上生活的动物们,还坚守着纯真的品质
《我们在非洲》 非洲的青山 著 中信出版集团 2023年11月 非洲的青山 “大家好,我是非洲的青山”。 这一句普通的问候,是我和读者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过去的十二年中,我在非洲跟踪观察了许多野生动物,这些跟踪观察都是在不同的生态系统中进行的。我不断地离开,而又不断地归来。 而这一次,又将讲述哪一个故事呢? 2020年初,我在塞伦盖蒂东部驻扎,晚上睡在简易的帐篷里,洗脸盆露天放着,夜里下过雨后会盛满雨水,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就用雨水洗脸。一天清晨,我钻出帐篷,走向洗脸盆,脚边的草丛里哗啦哗啦一阵响动,伴随着急促的“嘶嘶”声,我往前看去,一条黄绿相间的大蛇正在草里打滚,距我不到二米。本来还睡眼蒙眬的我吓得寒毛竖立,三步并作一步逃回了帐篷。 我隔着帐篷帘,确认这是一条鼓腹咝蝰,但它身上好像黏着一个小东西。我仔细看才发现,这条蛇正在跟一只刺猬搏斗,刺猬咬住了咝蝰的颈部。鼓腹咝蝰虽然有剧毒,但刺猬的身体内有一种叫作“猬酶”的抗出血因子,能够对抗蛇毒的出血性和控制蛋白水解酶的活性。也就是说,刺猬对蛇毒是免疫的。 我心里暗暗为刺猬加油。正在这时,司机走过来叫我准备出发,他不知道鼓腹咝蝰就在帐篷边,我连忙高声叫喊,让他不要走近。声音吓到了刺猬,它松开了口,撒开四条小短腿,一下子钻入旁边的土洞里不见了。那条鼓腹咝蝰也像一条蚯蚓一样,慢慢地消失在了草丛里。我长舒一口气,要不是那只刺猬,我八成就被鼓腹咝蝰咬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白天我继续在东部坐车巡游,跟踪猎豹,晚上依然回到帐篷营地休息。当时是三月中旬,正是雨季,夜里又下起了瓢泼大雨。第二天一早,我再次跨出帐篷帘时,发现了那只刺猬躲在帐篷的褶皱里,缩成一团,好像一个仙人球。我小心地把它捧在手心,它慢慢张开身体,鼻子呲溜呲溜地吸着气,一对绿豆般大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我,雨后的第一缕阳光扫在它的脸上,可爱至极。 我走到它居住的土洞边,洞口淹没在了水中。一定是昨晚的暴雨冲毁了它的家,它才跑到帐篷边来躲雨的。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收留了它。我把衣箱腾空,给它做了一个临时的窝,里面装满了稻草和木屑。刺猬怕光,白天喜欢藏在箱子里睡大觉,晚上我放它出来在帐篷里到处跑。雨后帐篷里总会钻进来一些飞蛾和甲虫,甚至还有小青蛙,统统成了它的美餐。 到了四月中旬,塞伦盖蒂的雨下得越来越大,整个东部区域几乎成了一片大沼泽,帐篷营地好像一座孤岛,我没法开车外出,也没法到草里给刺猬捉虫子,就把自己吃的鸡肉和牛肉拿出来喂它,把它喂得肥肥胖胖的。刺猬跟我混熟了,会跟在我的脚边碎步小跑,也会乖巧地自己回到窝里睡觉。 到了五月,我准备离开塞伦盖蒂。我把刺猬放回了它的土洞边,非常不舍。刺猬围着我的脚边转了几个圈,然后钻进了洞里。我的眼泪不停地打转。这只和我相依为命的刺猬,就像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老虎,风雨同舟的感情,是最美好的。 人生有许多幸福的时刻,对我而言,最大的幸福,是在一个时间凝固的空间里,陪伴着熟悉的动物,看着它们的一点一滴,共同进退,共赴艰难,从它们身上感受到简单、真诚和善良。 非洲是一片古老而广阔的大陆,不仅有荒凉酷热的撒哈拉沙漠,还有丰富多彩、奇幻瑰丽的地形地貌,它们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例如奥卡万戈河奔腾的河水,注入到世界上最干旱的沙漠——卡拉哈里沙漠中,形成了一个广阔而独特的内陆三角洲,森林、湿地、草原、盐碱滩集中在一起,生态环境多样性显著,动植物关系错综复杂。《我们在非洲》这套书,就是非洲大陆立体生态体系的“影子”。 只有在自然状态下,狮子、大象、猎豹、长颈鹿、海豚、座头鲸等动物才会展示出最本真的一面。而与动物们朝夕相处,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感受到它们的生命韧劲与软弱,是真正地把身心交给了自然。人与自然不再有边界,江水、鱼虾、麋鹿都可以成为自己的朋友。安博塞利国家公园大象研究中心的辛西娅也对我说过:“当你观察一群大象的时候,你看到的只有两个平面维度,但是,一旦你在个体层面上认识了它们,了解它们的性格,它们的母亲是谁,孩子又是谁,这就增添了新的维度,你会惊奇地发现,关于生命的一切总是相通的。” 我将以我的亲身经历,细致讲述这些生态系统中动物的习性和故事。我希望通过这些讲述,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在遥远的非洲,有一块土地,还保留着世界原有的模样,土地上生活的动物们,还坚守着纯真的品质。它们的顽强率直,深深地影响着我的人生观。我在它们所演绎的生命赞歌中感慨伤怀。因此,我不惮浅薄将它们的故事分享给大家,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