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

在杭州萧山机场待机时，读小学的小孙子发来微信，并写了一首《十八日怨》的诗:“六月十八梅雨至，天空阴沉雨声密。此时恨天不默恝，人世何时无病疫。”他说，此诗是他的心情，“我亦无诗送归棹，但从心底祝平安。”我为小孙子的心愿所感动。平安是人类所共情的期盼和祈愿。尤其是当人老去、或在病中，平安的分量，更沉重，也更珍贵。

从北京转机，终于抵达满洲里机场。已经不能走路的老母亲，坚持让人搀扶着到机场接我。老母亲比我上次回家时更衰老了。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草原天冷，你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不想让你回来。”老母亲的言不由衷，让我心中的愧疚愈发地深了。

只有陪伴，才是最好。在老母亲身边这几天，我要好好做几顿饭，让妈妈尝尝儿子的手艺。这次我从杭州带来了笋干和霉干菜，到家次日，我就为老妈妈做了霉干菜焐肉。草原牛羊肉多，猪肉少，为了买到好肉，二弟弟早晨5点就与我一起去菜市场。

吃透了霉干菜滋味的猪肉，“皮肉俱化”，比红烧肉更有层次感，鲜甜腴美。我还买了6条达来湖大鲫鱼，回家为妈妈炖鱼，大米饭炖鱼，家乡的绝配饮食。

妈妈吃得香，儿子心里甜。

草原多雨，经常是豪雨如注，天地仿佛连在了一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傍晚，天晴了，阴云扫尽，暮日清光，蓝天白云下的草原，一举千里的绿意盎然。

一日，老妈妈想吃草原上特有的内蒙古肉饼。我们兄弟陪妈妈驱车30公里，来到新巴尔虎左旗嵯岗牧场。呼伦贝尔的夏季，要到晚上9点后，太阳才落山。吃好肉饼才7点，老母亲尚有兴致，我们便驱车驶向草原深处。草原如海一般，广袤辽阔，苍穹无边。尤其是雨后，牧草葳蕤，油亮如洗。风儿吹过，百草起舞，深深浅浅的绿，闪着光亮，波浪一般起伏，我好想在草地上打个滚啊。

车行草场上，不时可见牛马羊群。蒙古马真漂亮，毛皮光亮，步态优雅，高昂着头颅，飞扬着长鬃，无论迈动还是奔跑，都那么流畅有弹性，简直就是在弹奏草原的琴键。它还那么有气势，呼啸而来，万马生风。途中遇到一群羊，总有上千只，白花花，真肥，羊尾巴沉甸甸地坠着，它们挨挨挤挤地过路，像一条河流过，我们只好停车等待。没有到过草原的人，真的难以想象夕阳下草原的壮美和辽阔。

再过几日，就要离开家乡，与老妈妈告别了。欲话别离，总是怆然。老妈妈的生命力是顽强的，从她身上我总是看到了未来已老的自己，总有一天，岁月会为你更换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