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和我们的富文》的另一个题目,可以是《富文:乡村的另一种可能》” 在高速淳安口看到淡竹二字,就会想起三十多年前的毛竹园,我对于淳安千岛湖的认识是由一个个地名和乡名所构成的,比如排岭、汾口、威坪、临岐、文昌、姜家等等。据说早年的淳安有60多个乡,正如这个碧波万顷的水库是由无数滴水所汇成的,而我的这一滴或那一滴又是自带记忆的。当中巴车一进入富文地域,我就被盘山公路上一个个跑步的背影所吸引,我知道他们都是水上运动的选手,也许他们中就有参加本届杭州亚运会的,看他们浑身湿透努力奔跑的样子,觉得就是这样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步每一浆地越过山丘和水波,才有可能接近他们的梦想。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特别想下车跟他们聊几句,因为我觉得他们也是这座山这片水的一个组成部分。不过我还是控制住了某一种情绪,因为此时我看到了远处的野山樱,在悬崖边上,粉色的野山樱,不多,有那么一两丛,两三丛,开得孤独而傲然,这也是个季节去山乡必会遇见的一景。 邂逅野山樱只是在富文的第一序章,本次去富文,主要还是想去看一眼那所网红学校,因为我一直对电影外景地颇有兴趣,也曾想写个“电影里的杭州”系列,以后如果真的写成了,富文应该是其中的一篇。电影《我和我的家乡》是有四个片断组成的,我仿而学之,亦以片断记之。 房子 当司机说乡政府到了,我下了车还没有看到乡政府,准确地说我没有看到富文乡政府的房子,后来看到牌子,才明白这是一座由供销社改造过来的乡政府办公楼,它被周边的民居所包围,既成不了地标,在风水上也无可说之处。要知道这是在杭州,在著名的千岛湖,还有这样一座乡政府的房子,它恰好跟网红小学成为一种对比。会议室简陋之至,路过办公室时人也不敢走进去,因为一走进去,可能就会转不了身。 入夜后终于可以去看富文中心小学了,因为电影,也不仅仅因为电影。 远远就看到了灯光,一种温暖的感觉紧紧地把人包围,就像有一双手臂搂住了我,也搂住了整个乡村的夜晚。 谈不上震撼,但触动还是颇为强烈的,也可能是我的孤陋寡闻,至少在杭州城里我没有见过类似的学校。杭州城里没有,淳安富文为什么不可以有?而且必须有。我记得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们班的教室就是一间茅草屋,另一个平行班就已经是砖瓦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此还是有点耿耿于怀的。如果一个地方,一座城市,一个国家,最好的房子是学校,是图书馆,是运动场,那我想至少有了一种倡导和榜样。 在走廊上我看到了小朋友在墙上的涂鸦作品,其中有一幅画的是北京冬奥会,画了领奖台,这让我又一次想起山路上跑步的运动员。其实我也很想问问小朋友的,他们是怎么看他们的家乡,看他们的学校的。后来在离开这片灯光去民宿的路上,我看到了夜空中的星星,一眨一眨亮晶晶,这是我喝了富文土烧之后的反应吗,现在星星似乎成了美丽乡村的标配,但是光有星星,光有萤火虫,光有土烧,显然是不够的,现在我们有了一所网红学校,不,网红只是标签,对于乡村教育和生态,人们可以千言万语各抒己见,但我却要将手指放在嘴边作闭嘴状:不要用灯光去打扰野山樱的开放,不要用音乐去打扰溪水的流淌。 第二天早上醒来,才仔细打量了一番我所住的房子,这里的民宿有旧房改造的,也有重新建造的,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体现了设计师的理念,即房子也是山水的一个部分。我尤其喜欢园子里的一株红梅,它在水边,水上浮着一些落英,这特别容易让人顾影自怜或望梅止渴,此渴非彼渴,那是对美的渴。 小学 还是不能忘记那网红学校,该校还有不少慕名前来就读的学生,我有一位同事的小孩也在那所学校就读。对于此类现象,我们当然可以横看成岭侧成峰,问题是身在此山中之后,我们还得跳出富文看富文。 我注意到了一景,那是第二天在漠川村的村委会门口,有一株并不算高大的桂花树,被围栏保护了起来,且立有一块小木牌,牌上写着这样的说明文字:“此地为漠川小学,上世纪70年代,本村小学老师唐三女带领学生从后山移植了一棵桂花树种植在此地。时光荏苒,当年的小学已不复存在,而桂花树依旧亭亭玉立,枝繁叶茂,见证着一代又一代漠川人的成长。”这段文字写得真好,朴实无华又饱含深情。而这棵桂花树的对面正是颇有气派的方氏宗祠,桂花树的侧面是村的卫生室,边上有健康宣传栏。 我为什么要写这一段文字呢,还是因为房子,因为学校。众所周知的,拆并村小已经成为一个趋势,正如现在富文治下的漠川和方家以前也都是乡的建制,漠川在唐朝时就有了,怪不得有如此大气的名字。现在富文全乡的乡行政区域面积有151平方公里,比杭州新的上城区和拱墅区都要大,然而全乡的人口不足一万,常驻的估计还要打上七折,面积大意味着分布广,现在全乡只有这么一座中心小学。以前有“中心”,则还有“卫星”,现在只有一个中心了,那么我们有没有办法,对小朋友更好一些呢?我们该用什么办法来见证一代又一代富文人的成长呢?还是一棵桂花树吗?或许,跟以前相比,今天富文的子弟是有福气的,全中国全世界都通过这所网红小学知道了富文,“知道”就是生产力,从这一点上说,富文的今生要好于前世。 富和文 望“文”生义是码字工的一种基本功。富而有文,文而有富,这是我望“文”生义后的两种愿景。淳安以前是欠发达县,尤其是在杭州地区,尤其是跟萧山和余杭相比,现在淳安是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一湖秀水,禀赋优越,网红把你吸引过来,但能不能留住客人看星星喝土烧听漠川潺潺,这还得修炼内功。我现在常开玩笑说,今天苏东坡已经不够用了,唐诗宋词不够用了,因为每个县要分到一首,每个乡再分到几句是做不到的,那怎么办呢? 东坡不够,东坡肉管够,如今民宿成了美丽乡村的标配,而如果从未来乡村的模式来看,则还任重道远。民宿要讲故事,而富文的故事俯拾即是,我是住在一家叫美客爱途的民宿,早餐则安排在两三百米外的一家青麓餐厅,它的隔壁就是一家“青麓小姑土货直播间”,桌上一台电脑,两三只手机架,几根网线。小姑看上去很朴素,这几年她一边做直播,一边种菜养鸡,还兼做厨娘,她烧出来的土菜,口味明显要和淡一些。而她带土货的直播更是收入可观,而且经营模式颇有新意。问:你出688元买一只土鸡你要不要?你可能会嫌贵,但这只土鸡给你一月生20个土鸡蛋,一年生240个土鸡蛋且包邮到家怎么样,一年之后这只土鸡也归你了,你是不是有点心动了? 同时我还注意到这家民宿还有一间新安书屋,是县图书馆的乡村书屋之一,这里还举办艺术展,除了富文的非遗手艺麦秸扇之外,还有现代艺术展,参展的画家都是国美央美毕业的研究生。 是啊,从雪坑源到淳雪居,从青坪源到青麓,这不仅仅是名称的改变,而是一种对于山水的尊重,也是对于美好生活的分享。据我所知,早先几十年,从淳安出去的学子在杭州成为各界精英的是比比皆是,而这几年回千岛湖创业的又多了起来,这一现象是不是也可以从富和文的框架中去解释呢?而我们来到富文,来到千岛湖,不正是想完成苏东坡们没有完成的诗篇吗,我们的这所富文中心小学,也曾获一荣誉叫“浙江省诗教先进单位”,这是比网红更为重要的。 所以《我和我们的富文》的另一个题目,可以是《富文:乡村的另一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