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找人六一寻亲总动员 几百个寻亲者来自天南海北》追踪
都市快报 首席记者 杨丽 文/摄 通讯员 陈清平 昨天上午十点半,车在浙江海宁硖许公路一个路口停下,往里走,是郭店村。从河南驱车千里赶来的刘拥军捧着鲜花,低着下颌,女儿女婿外孙女跟在边上。
走了200多米,有幢农村小洋楼,是刘拥军的家。 家越来越近了,刘拥军闭上眼——这条回家的路,他离开了50年,也找了50年。 6月1日,刘拥军从河南安阳赶到杭州武林广场,参加都市快报与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联合举办的“六一防拐暨公益寻亲活动”(详见本报6月2日A06版)。 他没想到,正是这次活动,带给他意外的惊喜。 刘拥军和父亲相拥而泣 6月1日“快找人”寻亲活动现场,寻亲者、志愿者和本报记者合影。 15岁知道自己是被抱养的 刘拥军15岁时,从养母那证实了自己是被领养的事实。 小时候,他没少被小伙伴开玩笑,“你是抱来的!”他不信,回家去问养父母,“我爸爸妈妈问谁说的,还上门把人家骂了一顿”。 15岁那年,刘拥军去妈妈烟厂,厂里的阿姨告诉他,他不是本地人,是抱来的。 有次,刘拥军被妈妈说了几句,他赌气说自己是不是抱来的,“妈妈说是,你是从上海郊区抱来的,你要去找你就去找吧!” 仿佛一夜长大,刘拥军突然懂事了,觉得养父母不容易,“养父母很疼我,抱来我后,专门找了奶妈喂我奶”,关于自己身世的细节,他“不好意思多问”,怕伤了养父母的心。 他21岁时,养父生病去世,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寻亲的事,一直到他40多岁时,才开始,“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他跟着寻亲团去过上海,一直没有结果,“你会不会是嘉兴那边的?嘉兴离上海近”,在安阳,有许多寻亲者,他们都和刘拥军差不多年纪,都是当年从江南一带抱养到河南的,其中不少来自嘉兴海宁。 因为寻亲,大家都认识了,像一个大家庭走出来的兄弟姐妹,“过年过节会聚下,有人生病了,去看下”。 五年多前,刘拥军姑姑告诉他,“你是从海宁抱来的”。 “你妈妈当时想要个儿子”,刘拥军的养母生了个女儿,后来因为出车祸不能再生育。姑姑的回答也仿佛证实了刘拥军心里的疑虑。 寻亲团里,有对姐妹姓赵,她俩都是从海宁福利院抱养来的。 姐姐赵红英听养母说,当时养母和另外两个女的一起结伴坐火车赶到海宁福利院抱养孩子,其中一人就是刘拥军养母,“那时男孩少,女孩多”,赵红英养母觉得女孩也不错,就抱了两个女婴回去了,刘拥军的养母在海宁等了好几天,等来福利院通知:有男婴了。 这个才出生几天的男婴,就是刘拥军。 这些年,只要有寻亲活动,刘拥军就会赶去,快找人“六一公益寻亲”活动,他赶到了杭州。 照片上的人怎么这么像 快找人活动第二天,6月2日下午,嘉兴“大爱公益”服务站志愿者王利芬看着微信群里的一张照片发愣,“怎么这么像?” 这是一张合影,“六一公益寻亲”活动结束时,快找人、嘉兴“大爱公益”寻亲组织几个志愿者,还有外省赶来的寻亲者一起拍了张合影,照片随后在几个寻亲群里转发。 王利芬的娘家在海宁郭店村,“我听我妈妈说,因为当时穷养不活,从郭店抱走了好些男孩”。 “有个寻亲的人让我看照片,问自己和上面的人像不像?”但让王利芬一下盯住的是站在后排左一的刘拥军。 “你把年轻时候的照片发给我”,她要来刘拥军照片,“嘴巴、眼睛、鼻子……我越看越像!” 她把照片发给郭店村一个姐妹,“你看像谁?”“像他哥”,姐妹的丈夫姓高,是高阿松的大儿子,他有个弟弟刚出生就给人家了。 当天傍晚,王利芬骑电瓶车赶到高阿松家,“老人家头发很短很短,我拿了把钳子把头发拔下来,带毛囊的”,王利芬也在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这些年寻亲经历,他们对DNA鉴定相关的知识已经很熟悉了。 王利芬把头发样本寄到杭州迪安鉴定机构,“那几天,睡都睡不好,心里急,想快点知道结果”,女儿看妈妈这么坐立不安,“妈妈你发疯了啊!” “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刘拥军又惊又喜,不敢信,他来浙江寻亲有七八次了都没收获,但他还是寄来了鉴定样本。 焦虑了一星期后,王利芬等来了答案:是的! 一顿迟到了50年的团圆饭 高阿松站在门口,背佝偻着,浑浊的眼睛直盯着慢慢走近的刘拥军。 高家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前一天,他们就请了厨师,开始忙着为这顿迟到了50年的团圆饭做准备,鸡鸭鱼肉都在砧板上排队,院里院外,七八张大圆桌支了起来。 几个寻亲志愿者拉起横幅:“欢迎宝贝回家”,“是宝贝,不过现在是老宝贝了”,门口站满了亲戚和乡邻,“像的,像的。”大家七嘴八舌。 “爸!”刘拥军一把抱住高阿松,父子俩脸贴脸,刘拥军终于大声哭了出来,“一路上,跟自己说不要紧张,不要哭,今天是高兴的,可还是控制不住”。 来之前,父子俩已在微信上视频过,视频里,刘拥军说:“过几天,我去看你们!”老人像很多不擅长表达感情的父亲一样,说不出什么,摆摆手,跟50年未见面的儿子打着招呼。 这是他最小的儿子,他出生,他很高兴,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是事实,夫妇俩靠种田为生,老婆提出把孩子送人吧,“我们养不活的”,高阿松狠狠心,把刚出生的孩子放在竹篮里,跟四弟一起走了半个多小时的泥路,到了斜桥镇上。 斜桥,以出产榨菜闻名,镇上有两座桥,都叫斜桥,分东西两桥,当地人习惯把西边的叫西环桥,高阿松把孩子放在西环桥边,他和四弟躲在边上,看着,等着。 当地人说,当时,常有船靠岸,“家庭困难的人家,会把刚出生的孩子放在桥边路上,有人看到了,就把孩子抱到船上去,送去福利院”。 等了几个小时,有个人蹲下来,抱起竹篮子,看着有人把自己儿子抱上船,高阿松和弟弟才往回走,不一会,他们听到开船的声音,或许,在他们看来,竹篮里的小生命也随着轮船的前行,有了希望…… 那是1969年的秋天。 “妈妈说起过这个弟弟,她说不知道是死是活”,小弟弟被送走时,高阿松的大儿子才5岁,他说听妈妈每次说起时,都会叹气,抹眼泪……一年多前,他妈妈生癌症去世,生前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父子俩坐到一起,刘拥军把一个塑料袋递过去,高阿松没说什么,接过来一直拎着,里面是儿子给他买的一套衣服。 “喝口糖水”,见父子俩有点拘谨,有人招呼,这是海宁当地风俗,“一年甜到头”的意思。 “这是你妈妈!”刘拥军亲生母亲的遗像挂在墙上,“要是我姐姐在,知道你今天来,肯定要高兴死了”,说话的是刘拥军生母的妹妹。 “去给你妈妈上炷香,磕个响头吧!” “妈!我回来了!”坟前,刘拥军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他的肩膀颤抖着,眼泪滴到地上,盼了半个世纪的这场母子见面,却是阴阳相隔…… 法医为河南赶来的寻亲者 采集了DNA 和刘拥军一起从河南赶来的,还有十几个寻亲者,他们想来“沾沾喜气”。 昨天在寻亲现场,当地一个寻亲志愿者的亲戚,看着河南赶来的寻亲者袁景军,一拍手,说,“你像一个人,我去找她来!” 不一会,一个短发穿圆点图案衣服的妇女被找了过来,“你看鼻子,还有眼睛下面那里像不像”,很多人一下围着妇女和袁景军,点着头说“像”,“老刘就是这么找到的”,大家都希望自己的热情可以让奇迹再一次发生,“能帮别人找到人,是很快乐的”。 “他们是同母异父,快去把她弟弟找来,再比比看”,有人又转身去找,等了会,一个骑着电瓶三轮车的大伯过来。 海宁市公安局刑科室法医钱利峰当场采集了大伯DNA,而袁景军手机里存着自己的DNA报告,“今天就会有结果,我等下抓紧去做!”钱法医拍拍袁景军肩膀。 袁景军眼神复杂,这几年,好几次差点找到了,“大家都说像,做出来结果却不是”。 袁景军也来参加了快找人的六一活动,他在回去的路上写过一首短诗:“离开飞机场,挥泪别故乡;连月赴东南,一心找爹娘;有家不让进,弃儿愁断肠;两颊泪未干,已经过长江;空中再俯视,绿色多变黄;转眼五十六,双鬓早染霜;立下愚公志,还要去钱塘!” 昨天下午四点多,钱法医给我打来电话说:“排除关系”,也就是说袁景军和那个疑似弟弟没有血缘关系,袁景军的寻亲路还要继续。 昨天的认亲现场,钱法医还采集了河南寻亲者赵家姐妹和一对当地夫妇的DNA,海宁警方说,他们想为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寻亲者尽点力。 也许寻亲之路和刘拥军去看他妈妈的乡间小路一样泥泞吧,“虽然泥泞,但走过去,幸福就在前面”,寻亲志愿者“百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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