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了十几年菜摊，摆脱了靠救济生活的日子，女儿也上了大学 

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因长时间单腿站立，睡觉时腿又肿又酸

富阳日报 记者 周晓露

章德女双手端着用纸箱装着的二三十斤笋，用仅剩的一条右腿跳着将东西搬到菜摊上……这是常绿镇社会事务办主任赵玉娥至今不能忘记的一幕。她说，章德女与丈夫章国松腿都有残疾，却将菜摊经营得比其他人要好，“真的不容易，内心也很钦佩”。

做卖菜这门生意，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章德女说，开菜摊十几年，她与丈夫都是凌晨一两点起床，进菜、摆菜、卖菜，总要到晚上六七点才能到家，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由于长时间单腿站立，躺在床上时，她的右腿又是肿胀又是酸痛。但第二天凌晨她仍会准时与丈夫出发进菜。

她说：“没办法，只有靠勤劳，日子才会越来越好。”确实，经过夫妻俩多年的打拼，已经摆脱了靠别人救济的生活，如今三层小洋楼造起来了，女儿也上了大二。章德女与丈夫估计再辛苦8年左右，就能将造房欠下的十几万元债全都还清。

“到那个时候，我们也好轻松一些，享享福了。”谈到未来，50岁的章德女与52岁的章国松都笑了。

孩子健康了，她却截肢了

章国松与章德女认识之时，右腿便有些残疾，走路时迈不快。章国松说，他的右腿不好是后天原因造成的。8岁那年，他的头部被石头砸中，导致脑部神经受损，此后右腿走路就不利索了。

命运又对章国松开了个玩笑，妻子竟然会因车祸截掉了左腿。他无奈地说：“我们两个拼起来只有一对好的腿。”一旁的章德女默不作声，因为截肢这段经历太痛苦了，她根本不想去回忆，只能往前看。

“想死的心都有。”章德女用了这句话概括。再回想起来，她很后悔，要是车祸后仔细检查一番，可能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场车祸发生在她结婚前，26岁的样子，当时她以为只是皮外伤，就配了些草药敷一敷。后来，她结了婚，怀了孕，左腿的隐患终于暴露了。她记得，“左腿开始肿起来，里面积满了脓水，一点点痛起来”。

到医院治疗时，医生表示孩子可能保不住，因为有些药物治疗效果好但对孩子有影响。到底是先生孩子还是先治疗？章德女选择了前者，她打算生下孩子后再彻底治疗，孕期就请医生抽出左腿的脓水。

坚持了半年，她实在撑不下去了。“痛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了。”章德女选择了剖宫产，生下仅怀胎8个月的女儿，还来不及喂孩子一口奶，她就转至杭州治疗。

事情已过去了21年，但章国松清晰记得医生说的话，“伤口已经严重感染，如果不截肢，以后生命有危险”。只要活着就好，章国松同意了医生的方案，从左侧大腿根部截肢。

彼时，章德女才出月子。

靠亲戚朋友救济的那几年

被丈夫背回家的章德女，不愿见人，不愿说话，内心只有绝望。但望着身边嗷嗷待哺的女儿，她没有时间抱怨与消沉，她一定要让女儿健康成长。

没有母乳，女儿只能喝奶粉，而奶粉钱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章国松说，女儿的奶粉、衣服、生活用品等全都是亲戚朋友买来的。他就是个农民，在家种点粮食、蔬菜，根本没有积蓄。就连给妻子做手术的2万多元，也是东家一点西家一点借来的。“她姑姑借来的3000元钱，直接说不用还了。”这些人情账他们都记在心里。

时间总会冲淡伤痛，章德女见女儿会翻身了、会坐起了、会爬了、会走了，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她也明白不能总把女儿关在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一年多的时间女儿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环境，需要“探索”新的“世界”。这一次，她必须站起来了。

可这谈何容易。章国松说，妻子一开始站都站不住，拐杖也用不了，每天陪她练，她才慢慢有点适应。终于，母女俩的活动范围变大了，二楼移到了一楼。章国松每天出门干活前，先把妻子背下楼，到了晚上睡觉时再背上楼。

看着丈夫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家里仍是入不敷出，章德女打算做点手工补贴家用。可是就算是每晚做到凌晨一两点，每个月也只有两三百元的收入。不过，章德女还算满意，她说自己这种情况出也出不去，有点收入也是好的。章国松很心疼妻子，但现实摆在眼前，几十年的老房子布满了裂缝，大的地方能伸进一只拳头，女儿一天天大起来，仍是三人一张床睡。女儿一直与他们同床睡到了17岁，等搬进新房才有了自己的房间。

全年仅休息两天的卖菜生活

女儿上小学后，家里开支日益增大。为了让女儿过得好一点，夫妻俩急需寻到一条改变现状的致富之路。思来想去，两人觉得卖菜合适，虽然辛苦些，但小本生意，成本少，离家又近，腿脚不便不是问题。

从起初的几种菜品到现在的三四十种，菜摊越摆越大，光顾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也有了一定的规模。章德女说，多亏了村民、村委、镇政府的帮忙，他们才有了现在的生活。“人家看我们夫妻俩腿脚不方便，都会来照顾一下我们的生意，像常绿镇食堂、学校食堂、民宿这些还在我们这边定点买菜，菜场里我们菜摊生意还算好的。”

赵玉娥是当地人，多次看到章德女单腿搬菜、站着杀鱼，她说别人帮助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他们二人吃得起苦又诚信经营，所以回头客不断积累起来。

买菜到底有多苦？章德女说，每天凌晨一两点起床，进菜、摆菜、卖菜，总要到晚上六七点才能到家，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由于长时间单腿站立，躺在床上时，她的右腿又是肿胀又是酸痛。但第二天凌晨她仍会准时与丈夫出发进菜。

“原先是电动三轮车到诸暨去进菜，刮风、下雨、下雹子都得去，好几次大雪天车胎坏了，就站在风雪里等车修好，整个人都冻木了。”章德女说，路上也没人帮忙，就靠丈夫一个人修。等到达菜场时，天已经大亮了，顾不得休息，两人又马上整理菜摊，准备接待买菜的顾客。

这样的日子几乎全年无休，只有大年初一与初二他们才会睡到天亮，算是对自己的奖励。

自己辛苦倒不要紧，他们最怕女儿跟着他们吃苦。女儿小时候没有人带，夫妻俩又凌晨要出门，一不小心就吵醒了女儿，他们只能带上女儿。冬天，三人并排坐在三轮车车头，章德女用厚厚的棉衣把女儿层层包裹着，紧紧抱在怀中，免得女儿被寒风吹感冒。回到菜场，匆忙准备下，章国松直接把女儿从菜场送到学校。

说起女儿，章国松很自豪，他说女儿从小乖巧懂事，学习的事不用他们担心。“她也知道我们家里没钱，读书的事都靠她自己，也没参加过什么培训班，现在考上了大学。”

尽管章德女与章国松文化程度不高，但他们用实际行动教会了女儿自力更生与知恩图报。前几天，女儿刚在学校无偿献了400毫升血，章德女知道女儿热衷公益事业，她只嘱咐女儿多休息、吃好些。回报社会这个愿望，可能只有女儿替他们完成了。

如今，章德女与丈夫还有一个心事：造房子欠下的十几万元债务还没还清。“4年前，我们的老房子就要塌了，但还是没钱造新的。后来政府补贴了5万元，我们又到银行去贷了款，这才造起了新房。”章国松说，按照目前的收入，估计还要8年左右的时间才可以还清。

“到那个时候，我们也好轻松一些，享享福了。”谈到未来，章德女与章国松都笑了。

记者手记

每一个这样的你都是英雄

在采访的时候，我想到了今年《南方周末》的新年贺词——每一个这样的你都是英雄。的确，章德女夫妇就是这样的英雄。因为他们接纳世界的真实模样，接纳生活的本来面貌，并且不堕信心，不失希望，不断从困难中汲取前行的力量，用双手、用头脑为自己和家人编织幸福生活。

“在前行的旅途中，在向目标追逐的过程中，希望是一盏永不熄灭的灯，信心是一把愈烧愈旺的火，爱是永恒的动力之源。”我想，只要残疾人自己点燃心中那盏希望的明灯，只要政府帮残疾人添一把信心的柴火，只要社会给残疾人送一份温暖的爱心，那么，每一个残疾人都将成为生活的英雄！

名词解释

全国助残日

1990年12月28日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七次会议审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第14条规定：“每年五月第三个星期日，为全国助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