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顶上赤亭

    浮山良田

    凌影潭落日

    浮山静静地坐落在云栖小镇的东面。站在浮山顶上东望，之江大桥和宽阔的钱塘江就在眼前；北望能看到朦胧的五云山、月轮山；西望狮子山和横山山脉，山形清晰可见。当今的浮山是低矮的，山上也无参天大树，只长灌木丛和茶树。别小看了这些矮矮的浮山茶蓬和几十亩茶园，想当年，它还是皇上御用的贡茶呢。现今的泗乡，当有人送你一罐茶叶，说是浮山茶，不亚于送你狮峰、梅坞龙井。那一份甸甸的尊重，尽在这小罐之中，尽在冲泡后水的清绿和蒸腾的香气之中。那一份甘洌，那一份茗香，那一份通畅，让你回味无穷。

    1 苏东坡曾为它上书

    站在浮山上，你看到的是绕城公路近山而过，杭千高速公路南延而去。山南住着七个村的一万多百姓，七个村是浮山村、缪家村、南村、横埭街村、良户村、迴龙村、何家埠。除何家埠有何、俞等姓外，其余六个村百姓，大多数姓缪、张、郑、邬。浮山头或浮山良户头，其实，就是除何家埠外其余六个村的总称。

    宋时，浮山极为出名。浙江之所以叫浙江，原因就是钱塘江潮水也好，山洪亦罢，皆在浮山转折，也就是大转弯。富春江水在此折而下冲，直至六和塔下罗刹石，罗刹石几百年前尚存，故钱塘江亦称罗刹江，可以想象江景的险恶。浮山在江中成为行船人明显的标志，一如早年的定山。行船人畏惧浮山，畏惧的是山脚下的钱塘江水，畏惧的是初三、十八的钱塘潮，畏惧的是汛期的山洪，畏惧的是浮山脚下玲珑潭中的回水。北宋杭州通判苏东坡曾上书朝廷，为避浮山江水之险，要求开凿运河，避开险山恶水。据《定乡小识》记载，苏东坡上书之运河有两条，一条庙山经周浦社井沿西山，过明圣湖(铜鉴湖)，开凿石龙山，进桑柳(双流)凌溪、杜家浦至午山江口朱桥。另一条线路直接开凿运河连接富阳受降镇，直通余杭仓前，与余杭塘河相连。东坡上书云：“开运河，运苏(苏州)秀(嘉兴、湖州)之米粮，通桐庐富春之薪炭。八闽之物，睦、处、歙之多州之物可流转”。后来，朝廷没有采纳，东坡也因朝内纷争被贬而调任他职，运河提案未果而终。

    别说八百年前浮山，就说我儿时听到的两起大翻船事故，仿佛还在眼前。一九六九年，袁浦老渡埠沉船死三十余人，我们本家族里婶婶死于沉船。一九七一年十一月，袁家浦大队老坎埠轮渡沉船，死十多人，其中一人为我小学一年级时的同桌——阿文同学。穿着他哥哥宽大的旧衣服上学时的模样，至今还留在我脑海里，他学习成绩与我一样好，还经常跟我玩。

    新中国成立后，经整修的钱塘江尚且如此险恶，更何况唐宋元明清的古时呢！

    2 浮山头缪、郑、张、邬四大姓

    张道著《定乡小识》时，为清咸丰年间。浮山外，东北为滩涂，西南为百姓居住。缪、郑、张、邬四大姓居住于浮山头(或浮山良户头)。当地人有句名言“邬贩叉(草鞋)来缪撑船，张扇茶来郑做官”，内含浮山头人从事的各种职业和门户特性。横埭街上大多数为张姓人家居住，街面上许多人家世代开茶馆、开茶行。杏黄色的酒旗飘扬，红红的茶字贴在门上。茶馆里放着多张八仙桌，大茶壶、茶碗放在桌上，每天大清早，各地茶客云集，在一次次的续冲水中，叙了友情，做成了生意。茶行中，各地名茶在此交易，通过浮山埠赤通浦发往各地。抗战后，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此地生意冷落，横埭街繁荣不再。这二十几家茶行、茶馆的工人，成了杭州茶厂第一批工人，现大多数人已退休或离世。

    郑姓人家，因为祖上出了进士郑尚友等几个做官的，祠堂前竖过几根杆子。郑尚友，字月庵，崇祯四年(1631年)进士， 三甲第143名。曾任福建长乐县知县(正七品)，后成工部主事(正五品)。据湖墅医事记载，孝廉公郑尚友患流注，穿漏垂死之际(举人，还未中进士)，江南名医姚应凤出手诊治，妙手回春，祥符桥看汁毒，古已有之。说明，郑尚友当时已经是杭州名人。长乐县志记载，“郑允成，长乐县人，邑令郑尚友、夏彝居止廉正，少许可，独与允成交厚”。

    邬姓人家，非常勤劳，善做脚叉(草鞋)。泗乡人做脚叉，有专门叉床。古时无胶鞋，上山穿厚厚的山袜，脚底穿草鞋。去远处干活，不宜赤脚，就穿草鞋，底用稻草编成，鞋绑用麻绳或布条编，穿着露脚趾。有的人家用布条做脚叉，经久耐用。有的人家用箬壳做脚叉呢，但箬壳脚叉有一弊端，下雨天打滑。泗乡人挑一担东西去一趟杭州城，扁担上要挂好几双脚叉呢。

    缪姓人家，专门撑船。因明清时期浮山头为水陆码头，极为繁荣。浮山埠的物资，通过水路直达杭城，直通金华、宁波、绍兴、睦州、处州、徽州。泗乡人称船为“在”或“在船”，本人认为是梭船的谐音。浮山头撑船人，因大多是缪姓人家，邻里之间去哪里运货载人，一清二楚。所以，在南星桥天下第一码头处，浮山头人很坦然，不心急，泗乡话叫“八腿！八腿！”，随便乘下一班，甚至末班船。前船东家会告知后班东家，还有客未赶上，故“浮山头人赶未在(船)”，在泗乡是句家喻户晓的名言。那时，靠水吃水，船只运输是泗乡的主要交通工具。周浦班、富阳班、桐庐班、兰溪班等南星桥始发的轮船，三十年前才停呢。早年，没有18路车之前，浮山良户人和我们袁浦人、周浦人上杭城、下富春基本坐船。

    浮山头的文化事业比较发达。伴随着商业发展，在近代，横埭街上，说书场、剧社在泗乡地面都很有名望。特别是抗战前，浮山迴龙剧社在泗乡，在杭城，甚至沪上都很有名。富阳新登徐玉兰就在迴龙剧社唱越剧，在钱塘、富阳、萧山出了名，走向沪上，一举成名，成为与袁雪芬、傅全香、王文娟齐名的越剧大家之一，成为越剧徐派的创始人。嵊州越剧名家袁雪芬也曾到迴龙剧社献艺。迴龙剧社在抗战前夕，演完《放下你的鞭子》后关门了，从此风光不再。

    3 亚太生态第一村

    改革开放后的年代里，浮山村成为亚太生态第一村。当时的国家领导李鹏、邹家华、田纪云都来视察过。浮山村，集体集中养鸡、养猪。当年的万头猪场所产的猪肉，相当于给杭城百姓每人提供了多斤肉，所产生的猪粪、鸡粪在水泥地窖里发酵，固体、液体作肥料效果更好，气体(沼气)用作农户燃料。三十年前，浮山村各家各户都用上了管道沼气。四号浦水非常清澈，村里宽敞的柏油路边一长排美人蕉红得艳人。路边一块水泥碑上刻着两排字“但存方寸地，留于子孙耕”，大红字历历在目。千亩丰产畈里麦浪阵阵，谷穗沉沉，好一派丰收的景象。浮山村还种植莼菜，并且加工莼菜出口日本，给国家赚了许多外汇。可惜正值大规模投入十万头猪场建设当口，由于整个泗乡位于杭州珊瑚沙水库的上游，浮山村也处于水源保护区，上级政府禁止泗乡养鸡鸭牲畜，以养殖业为主的浮山现代农业好光景远去。十万头猪场的位置，现在开办了市委党校，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变。

    在十多年前，浮山脚下基本还是近郊农村的生活，农民还是以下地种田种菜为主，外出进城做工为辅的生产生活方式。这里也出现了农业生产集约化的生产方式。南村的无公害蔬菜生产基地当时非常有名，而且为南村百姓提供了就业保障，也为杭城蔬菜供应做出了很大贡献。那时，南村的近千亩大棚蔬菜地，每年能产出近千万斤新鲜的蔬菜，南村村集体盈利达两百多万元。那时的南村，宽阔的道路都是水泥地的，路边的绿化整整齐齐，池塘和河水是清澈的，杨柳飘逸，好一派新农村的景象。

    回龙村还有一位全国劳动模范郑户南。十多年前，回龙村的土地集中管理，为了提高生产效率，郑户南购买了进口的收割机和插秧机为本村百姓提供服务，生产效率几乎提高了一百倍，个人的收入也增加了许多。2005年，为了带领百姓共同致富，郑户南担任社长的杭州近郊第一家农民专业合作社——廻龙农机合作社成立。他们投入了资金，购买了先进的设备，当起了现代麦客，外出四川、湖南、江西、安徽、河南等地，为那里的农民提供农机农技服务，也为合作社的百姓创造了可观的利润。近几年，郑户南还在张罗着搞一些现代农业观光园，专门收集老房子及旧的农具和家具，为怀旧的农民提供机会，为孩子们提供了丰富的第二课堂教学内容。前两天遇见郑户南，他还跟我说在龙坞长埭村建了个泗乡农耕文化园，其中有许多体验式的项目，还专门有人在研究泗乡的传统文化，特别邀请我这位泗乡的老教师前去看看，我想也确实应该去参观一下，看看郑户南为泗乡文化传承玩了点什么新花样。

    改革开放后，浮山良户办起了许多社队企业，如良户鞋帽厂、新联（横埭街的别称）皮件厂、申达塑机厂等等，规模都比较大，曾经安排许多浮山良户的农民就业。每天机器声隆隆，几千个职工就近在厂里工作。特别是农村妇女就在家附近上班，计件制的还能带回家做，收入也非常不错。后来，由于国际金融危机和外贸出口危机而导致经营不善，许多出口来料加工型企业都倒闭了，还在生产的日子也非常艰难。九十年代乡镇企业欣欣向荣的景象风光不再。据网上统计，每五年都会有三分之一的企业倒闭，实体经济的经营更加困难。

    4 浮山良户的冷板羊肉很香很香

    现在，杭州近郊吃羊肉喝羊汤最有名的是“仓前吴山掏羊锅”，也就是现在梦想小镇所在地。实际上，在我们泗乡，最有名的是浮山良户的羊肉。仓前主要是湖羊肉，浮山良户主要是山羊肉，而且是冷板羊肉，很香很香的。

    浮山良户的羊肉在近代是非常有名的，现在浮山良户老街上还有多家羊汤馆开在那里，“明明羊汤馆”的老板明明还是我西湖职业高级中学烹饪专业的学生。浮山良户最有名的羊肉是回龙“鹤羊”牌羊肉，其实“鹤羊”是一个老人家的名字，据当地老人讲，鹤羊杀羊有个规矩，每天只杀两只，不多杀。每天一早就出门，腰上系着一个酒葫芦，慢慢地步行至龙坞产羊地，买好羊以后，牵着羊步行回家。每走两里路，就让羊在路边吃草，自己在路边喝几口自带的小酒。一路走一路喝，到凌家桥，酒就已经喝完，就在凌家桥的小店里重新买酒。中午时分回到家，家中的开水已经烧好，买羊肉的邻居顾客也已经在等待，实际上羊未杀，羊肉已经被预订完了。剩下的羊下水，还有许多人来买。

    十多年前，城市化的脚步悄悄地走近了浮山良户头。杭州卷烟厂在良户回龙征地近千亩，办起了全省最大规模的卷烟厂。我也走访过辖区内蜈蚣山脚下、良户家园边的西湖区老牌企业西力电能表制造有限公司（原西湖电度表厂），工厂主要生产智能化的电度表，他们只占用了15亩地，建了两万多平方米的房子，就安排了本地三百多人就业，他们的工资大都有五六千元，还不低呢，上交地方税收每年达六七千万元，现在正忙着张罗企业主板上市。

    十多年前，在浮山良户和凌家桥交界的地方，西湖区政府在此成立了转塘科技园区。七八年前，云计算产业园在此落地。三年前，浙江省省长李强指着“云栖小镇”的石碑对西湖区政府领导和阿里巴巴王坚博士说，这里是创业者生活、创业和娱乐的好地方，云栖小镇建设的经验值得在全省推广。小镇的北面是狮子山，也就是定山，雄狮俯卧，雄视着东方。定山，几百年前就为钱塘江的航船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小镇的南面就是鲤鱼山，鲤鱼跃龙门，跃过这座山，前面就是宽阔的钱塘江，在那里任您翱翔。小镇的东边就是浮山和蜈蚣山，就是浮山良户头。小镇的西边就是绵亘泗乡大地的石龙山，那是一条巨龙，“粉身碎骨也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为泗乡甚至为全杭州城的城市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现在有许多知名企业落户云栖小镇，如富士康、阿里云等等，还有潘建伟、施一公、饶毅等等知名的科学家在此开办了西湖大学的西湖高等研究院，代表国际前沿水平的5G车联网项目在此研发，阿里巴巴云开发者大会永久落户在云栖小镇，每年朝圣者都在网上争抢那几万张入场的门票。祥云落在了云栖小镇，落在了浮山蜈蚣山的脚下，距浮山良户头的整体开发蝶变的日子还会远吗？

    杭州市委党校搬到了原来浮山十万头猪场的位置，就在蜈蚣山的边上，使原来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地方，变成了全市干部都知道的地方。人家问你浮山良户在哪里，你只要说在市委党校边上就可以了。市委党校边上还有钱塘梧桐、钱江BLOCK、东日房产等项目建成，成了三号浦沿线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5 “跑遍天下，不如伢浮山脚下”

    浮山脚下有深潭，古名浮屿潭，又名渔浦潭。据清张道考证，古渔浦渡有多处。萧山之义桥、富阳之渔山、泗乡之朱桥、泗乡之浮山，朝代不同，沙地在涨，地址亦有异，历代诗人所咏之渔浦或渔浦谭，都特指当时一地渡名。唐孟浩然有诗《早发渔浦潭》：“晨旭早苍茫，诸禽已惊聒。卧闻渔浦口，桡声暗相拨。日出气象分，始知江路阔。美人常晏起，照影弄流沫。饮水畏惊猿，祭鱼时下獭。舟行自无闷，况值满晴豁。”唐进士吴兴人钱起作诗《渔潭值雨》：“日入林岛异，鹤鸣风草闲。孤帆泊枉渚，飞雨来前山。客意念留滞，川途忽阻艰。赤亭仍数星，夜待安流远。”谢灵运也著有“朝发渔浦南，暮出富春郭”的诗句来描写浮山脚下的渔浦渡。

    唐代时，此处全是江面，浮山是一座岛，南面有深潭。因有狮子、蜈蚣、鲤鱼、狐狸诸山卫护，形成一江湾，也就是泾湖，水相对平静，宜泊船过夜。也可上岛，岛上景色四季不同，或梅，或桃，或樱，夏日石榴，秋日芦雪红楮，冬日银装。岛上有赤亭一座，今山上一小屋，老人们常上山聚会。古人站在亭上观三面群山，江水在脚下曲折奔流，百舸争竞，帆影片片。现江堤外移几公里，只能远眺了，但之江大桥的倩影还是清晰可睹，江中行船不时进入眼帘，只是没有了风帆。对面滨江区的高楼，拔地而起，弄得泗乡人的心情颇为羡慕和压抑。

    泗乡人有句名言，“跑遍天下，不如伢浮山脚下”。浮山良户头，或者说叫浮山头、良户头，“头”就是率先发展的地方，浮山良户的后发优势会逐渐体现出来。当今的各级政府都非常重视这一块风水宝地的开发，总体规划已经在分步实施。现在市委党校入驻多年，利群烟厂也已开产，阿里云、富士康等众多知名企业也在近前落户浮山脚下，地铁六号线延伸到这里，即将在2019年开通，特别是去年年底西湖高等研究院的落地，浮山脚下这块土地是名副其实的“云栖小镇”，紫气东来，祥云来栖，智慧经济迅猛发展，大数据在此集聚。

    浮山，不是浮在江面上，而是浮在七彩祥云里头呢；良户，这里各家各户生活不是良好，应该是优户，更优的生活在向我们招手呢。

    袁长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