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中为什么把货币叫“铜钿”?很可能是为了避讳!
杭州网  发布时间:2024-01-03 12:10   

汉语各方言大多通称货币为“钱”,但吴语例外,一般用“钞票”“铜钿”分别指称纸币和硬币,或泛指货币。作为货币名称的“钱/钿”与姓氏“钱”,在绝大多数吴语方言点不同音。

《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记录的“铜钿”

2019年4月4日至16日,“知乎”网站上有数十人对“钿”的来历、本字进行了讨论,发表了上百条意见。其观点主要有三种,但都存在一些问题:

(1)“钿”的本字是“钱”,因为“钱”常用于“铜钱”,于是“铜”的定母在语流中顺同化了“钱”的从母,造成“钱”的读音异变为“钿”。但“洋钱”“金钱”“银钱”也较常用,为什么其后“钱”的声母没有被同化呢?

(2)“钿”的本字是“钱”,反映出“精组部分源于端组”,湘语中也存在这种现象。但为什么作为姓氏的精组字“钱”在绝大多数吴语方言点中不读同定母?

(3)“钿”本身有价值,可以表达“钱”的含义。但是为什么其他汉语方言不用“钿”表示货币呢?

(编者陈熙元按:该“知乎”话题由海宁市潮百相公益发展协会·潮人语语言资源团成员提出)

“知乎”上关于吴语“钱/钿”的问题

吴语用“钿”而不用“钱”,可能与避钱氏的姓讳有关。

今吴语区与唐末、五代十国、宋初的越王、吴王、吴越王统治的疆域大致重合。公元887年,唐僖宗以钱镠为杭州刺史,钱家从此独居一方,至公元978年钱弘俶“纳土归宋”,凡九十一年。此后,钱家作为吴语区的显赫家族,其巨大的影响仍长期延续。北宋时期杭州书生编《百家姓》,紧随宋王室“赵”姓之后的就是“钱”姓。唐昭宗赐给钱镠的金书铁券,曾受宋太宗、宋仁宗、宋神宗、明太祖、明成祖、清高宗共六位皇帝御览。由此可见吴地钱氏社会地位之崇高。

而货币“钱”所散发的“铜臭”在主流社会就显得俗气不雅。《世说新语》记载王夷甫因雅癖从不言钱,其妻故将铜钱堆绕床前,王夷甫起床后呼婢“举却阿堵物”,仍不言“钱”。因此完全可以假设,唐宋时期吴地臣民将货币“钱”呼为读音相近的“钿”,以规避钱王的姓讳,跟王夷甫以“阿堵物”替换“钱”理据相似。

吴越王钱镠像

一般避名讳较为多见,不过文献中也有这类避姓讳的记载。《明实录》和《万历野获编》都有明武宗朱厚照避讳的案例:他以“朱”为国姓且自己属“猪”为由,下旨禁止百姓杀猪。随后虽然解除了禁猪令,但把“猪”改称为近义的“彘”或“豚”。而避讳之风在唐、宋极为盛行。唐代著名诗人李贺,因“进士”的“进”与其父亲李晋肃的“晋”同音犯了名讳,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这说明晚唐至宋代规避统治者的“钱”姓,是完全有可能的。

书面上最早出现指称“铜钱”的“铜钿”一词是在晚晴时期,这是因为吴地钱氏尚不具备皇帝所拥有的避讳条件,故唐宋元明时期避“钱”姓之讳只在相对小的范围内,未落于书面而在全国通行。到了由近代汉语向现代汉语演变的过程中,口语词进入书面语日益增多,指称货币的“钿”和“铜钿”才被不明就里的文人引进书面语中。

考虑到历史上再无可以将“钱”的异读为“钿”与吴语区关联起来的重大事件,迄今为止也未在吴语中发现中古从母向定母转化的规律性音变以及相关的语流音变,而“钿”在其他汉语方言中也不指称货币,因此只能认为“钿”来自避“钱”氏的姓讳。

上述内容根据《吴语指称货币的名词》一文缩写,来自近日出版的《杭州方言语法研究》。该书通过对杭州方言语法的系统描写和特点揭示,以及杭州方言与其他吴语方言和官话开封方言、黄孝方言的共时比较和溯源研究,填补了汉语方言语法系统性研究的空白,丰富了语言接触理论和语言类型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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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微信号:潮人语(ID:Zauninniu)  作者:原文:汪化云/姜淑珍/荆亚玲  编辑:汤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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