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我买了一本葛烈腾的《人间世》，书中有一章节题为《战争时期的避难所》，其中便有讲到1938年初的“午潮山惨案”。看到这部分内容时，我便下意识打开手机地图查找，发现今仍存有“午潮山惨案遗址”，位于杭州第二公墓附近，地铁三号线石马站便在其附近，从学校出发，仅需一小时左右便可抵达午潮山脚。当时，我便想着抽空去遗址看看，但由于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这个想法一直被拖到年底。

12月13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午饭过后，我拿上相机孤身直奔午潮山。从地铁石马站出来，向西走几百米路，而后向南抵杭州第二公墓，沿着公墓的主干道向南，便可抵午潮山盘山公路。沿着盘山公路步行七八分钟，路边便有一块空地，此时有两条路可抵午潮山惨案遗址：一条是沿着龙门岭直穿的小路，颇为陡峭；另一条则是继续沿着盘山公路步行三四里，在“午潮山国家森林公园”大门处右转抵惨案遗址。出于安全考虑，我选择了后者，沿着山路走了近一个小时，方抵达午潮山惨案遗址。

遗址被秋末落下的枯叶所覆盖，直至初冬仍未散去，四周静谧无人，颇有些萧瑟之意。我的脚步落在树叶上，沙沙的响声清晰可见。向前走几步，便可看见一栋破败的屋子，屋子的木门前挂着“铭史山房”的牌匾，木门下是几级石阶，石阶旁斜靠着一块旧石碑，石碑上的文字模糊了些许。在屋子的左侧，则有一块石墙，墙上刻着“毋忘国耻”四字，墙前有一石柱，石柱上拴着一节铁链，墙后则是粗壮的树干。屋子的右立着一块较新的“午潮山惨案遗址纪念碑”，碑石的左侧则有一块西湖区文物局立的“全国文物普查一般不可移动文物 午潮山惨案遗址”牌，牌前还有一口枯井，里面堆满了枯枝败叶。

我大致记录了两块碑上的文字。2015年8月浙江省林业科学研究院所立的“午潮山惨案遗址纪念碑”碑文载：

“一九三八年三月一日，日寇闲林埠、炮台驻军进午潮山扫荡，将避居在午潮庙的530多名老百姓驱赶到庙前空地，用机枪扫射屠杀。事后，只有三四人在日寇走后从尸体堆中爬出，幸免于难。庙宇也被烧毁。此为日寇在杭州制造的最大惨案之一，史称为‘午潮山惨案’。一九九八年，杭州民间爱国人士在60年前惨案遗址筑‘毋忘国耻’纪念地，筑‘国耻柱’、‘洗耻涧’、‘知耻井’、‘难民墙’、‘铭史山房’、‘复兴亭’。对上山的青少年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天地喜之泣之，鬼神安之欣之，谨此作文记念，呜呼，勿忘国耻！”

“铭史山房”前1998年所立的老碑则载：

“一九三八年，日寇闲林埠炮台驻军进午潮山扫荡。屠尽了山中避难的中国人。一九九八年，杭州小和山公学筹资在六十年前‘千人坑’的遗址上，筑‘国耻柱’、‘洗耻涧’、‘知耻井’、‘难民墙’、‘铭史山房’、‘复兴亭’，对上山苦训的青少年学生进行强国教育。天地喜之泣之，鬼神安之欣之，谨此作文记之，呜呼，勿忘国耻！戊寅年，立秋记文。”

站在难民墙前，我对着“毋忘国耻”四字鞠了几躬，而后便趁着天色仍亮匆匆下山。下山途中，我观察着山路的两旁，尝试将自己带入85年前那日的情景，面对战争与无情的屠戮，当年的民众们无处可逃，那种无望感瞬间袭来。忽又想起萧邦奇在《苦海求生》一书开篇所叙述的“乔司惨案”，侵华日军在杭州所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发生在午潮山与乔司的惨案，是一段不能被遗忘的历史。

本文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羽飘行者”，作者：王展羽，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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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在杭州附近“扫荡”（富阳日报）

午潮山位于原杭州市龙坞乡和受降镇东坞山交界处，山顶有一座道观，当地也称“午潮庙”。上海“八一三”事变后，上海、无锡、温州等地难民先后躲避至午潮庙内，而后余杭、杭州、富阳等地沦陷后，附近村民也上山避难，午潮庙逐渐成了“难民营”，最多时超过2000人。

1938年3月4日（农历二月初三），天气晴朗，日军扫荡午潮山，将难民赶进午潮庙，对数十名女难民就地推倒，撕碎衣裤进行轮奸。有一名怀孕的妇女在抗拒时被日军一刀刺死。满足完淫欲后，日军头目指挥日军集合在前厅，令三名机枪手瞄准被吊跪的男难民进行扫射。刹时，枪声大作，血肉飞舞，一排排跪地的难民倒在血泊之中。枪声停止后，日军用脚踢尸体，遇有未死者，使用刺刀补捅，有的未捅中要害，复被刺三四刀才死去，残忍之极。日军这次屠杀，仅5个成年男难民侥幸活了下来。日军强占宋殿村，残杀无辜村民和抗日志士无数，该地成为日军在杭州外围的重要据点。

▲在富阳扫荡的日军（富阳日报）

八年抗战期间，侵杭、侵富日军对富阳城乡一次次地发起了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等不同规模的扫荡，给富阳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1940年10月初，侵浙日军调集22土桥师团、11高桥旅团等万余兵力，扫荡浙西、窜扰富春江两岸。其中6000余兵力分五路扫荡富阳、新登两县，除今天的湖源乡和万市镇外，均遭侵略，是日军侵占富阳以来发动的兵力最多、扫荡范围最广、时间最长、危害最大的一次扫荡。轰炸了新登县城及松溪、永昌、场口、常安、常绿等地，侵占了国民党富阳、新登县政府所在地场口镇和新登镇。

日军对妇女犯下奸淫罪行给当事人及其家庭带来了屈辱的经历和伤痛，但因中国传统思想，一般人非常忌讳，受害妇女后辈也不愿提及长辈屈辱。因此，官方调查得到的日军奸杀妇女59人，奸淫妇女157人，这两项实际人数应远远超过。近文献《敌寇在浙西的暴行和没落》一文中的记载中就远超调查所得数据，而具体情节也让人不忍阅读：“敌寇占领富阳，在四乡掳到三四百个妇女，禁闭在一所民房中，日夜轮流奸淫，后换兵调防，新来的一批照样轮奸……而后一个个用刀刺死，丢入富春江中”。

日军还以杭州笕桥机场为基地，经常出动飞机对富阳、新登两县城乡实施狂轰滥炸和撒播细菌。在1938年至1942年间，据不完全资料统计，日军共出动飞机108次，225架次，投炸弹1042枚，炸死平民269人，炸伤545人，炸毁房屋2946.5间。 

根据区史志办2006年的调查统计，查明富阳境内有名有姓的因日军细菌、毒气致死的有379人，伤951人。但实际上，实际伤亡人数远超于此。 

▲杭州摄影师许卓恒2008年拍摄的受日军细菌、毒气侵害的富阳受害者影像，

左右两图中的受害者分别来自渔山和灵桥。（富阳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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