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体制、市场两不靠
问题究竟出在哪?洪建波反复琢磨,心里早有一本账:文化下乡,演一场亏一场;排新戏,回本周期太漫长。
作为当地的专业剧团,建德婺剧团承担着文化下乡的任务,一年200场文化下乡演出,占了剧团三分之二的演出时间。然而,这却是演一场亏一场——今年,剧团全年预计支出约为480万元,平摊到300场演出,每场成本约1.6万元;建德市拨付婺剧下乡的费用为120万元,每场平均仅0.6万元。也就是说,演一场文化下乡的戏,剧团就要倒贴1万元。
在浙西地区,只要是建德婺剧团演出,百姓必趋之若鹜,演出需求远超200场。洪建波说,以往,剧团尽量多演商业演出,来补贴文化下乡的亏空,可今年商演市场渐渐萎缩,情况不容乐观。去年这个时候,剧团已经开始排正月里的商演时间了;而今年9月以来,剧团只接到1场商演邀请,经营跌入了谷底。
“既然已经彻底改制、自负盈亏了,就应该按市场规律办事。送戏下乡,是政府购买服务,为何不能以市场价收费?”洪建波最无奈的是,建德婺剧团既不享受国有剧团的待遇,却又不得不承担国有剧团的责任,“虽然改制了,但却脱不开体制。”
排演新戏,是剧团生命力所在。但在建德婺剧团,排新戏很多时候压力不小:要拿奖,就得考虑评委口味等;有的题材能拿到政府的补助,“但这样的戏,在农村市场不大,排完就常束之高阁。”洪建波说,外人看来,剧团每年都在排演新戏,但不少新戏在获奖或获得政府补助后完成“一次性”的使命,没有了继续生存的能力。
洪建波也曾想着靠新戏和名气找市场,却又遭遇尴尬。今年 6月,剧团瞄中了一个好剧本,不惜重金请来了著名导演、作曲等,全新创作了新戏《畲女凤凰》,准备参加明年9月在北京举行的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拿着新鲜出炉的宣传海报,洪建波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可紧接着话锋一转说,“为了这部新戏我们投入了130万元,虽然已经领到了杭州市的30万元扶持补助,但情况仍不容乐观。”
展开剧团的账本,洪建波说:剧团市场化了,但是经营却羁绊重重,难以自主走入市场。
根源:改革尚需深化
2002年以来,在建德婺剧团之后,全省不少原国办基层专业剧团也纷纷走上改制之路。十余年的大浪淘沙,这些剧团有的已解散,有的仍在维持。
“目前,省内像建德婺剧团这样彻底改制的已经少之又少了,更多的是在改制过程中就解散了,比如曾经十分红火的温州市歌舞团。”省文化厅有关负责人说,湖州、台州、丽水已经没有专业国办剧团了,舟山、嘉兴也各剩1家,杭宁温绍金等地改制后的专业剧团则日子相对尚好。
“改制多年来,现在,全省还有10余家县级国办专业剧团,日子也多不好过。除了建德婺剧团外,海宁、东阳等地的专业剧团或多或少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平阳木偶戏,每场2000元的政府购买标准,连租辆大巴都不够。”
剧团改制本为激发活力,为何反倒是越改越艰难?
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艺术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张莉曾经对全国“文化改制”后的戏剧院团做过专门研究。在她看来,虽然院团改制的阶段性任务已初步完成,但目前大部分转制院团“底子薄、包袱重、经费自给率低、赢利能力弱”,离建立真正现代化企业的要求还相去甚远。
分析原因,张莉认为最大的问题是剧团观念难以转变——“竞争意识淡薄,文化创意缺失”。国有文艺院团一直依靠政府哺养和体制保障,但当改制后需要去迎接市场和观众考验时,剧团多年的积习使其严重缺乏在市场环境下生存的能力与勇气,“剧团生存越困难,就越依赖于政府所提供的资金等各方面资助,它就越难以保持作为一个文化企业的独立性与创造性。”
按照现行政策,政府的补贴是按新剧目编排、按场次演出进行的,张莉认为,“这是戏剧资源的极大浪费。”在调查中,她发现不少戏剧团在排戏中无视上座率、不问票房收入、甚至不计成本,因此,也就无法调动演职员走向市场的积极性,更没法让他们形成节约成本的意识。院团每年拿到剧目和场次补贴之后,就转向下一年的新剧目和新的补贴,这种演一个、丢一个的形式就如“狗熊掰棒子”。长此以往,剧团永远也不可能自负盈亏,走向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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