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李娟的“阿勒泰”火了,阿勒泰是李娟记挂着的一片净土,而这样的地方,人人心上都有,人人都能遇见。 在新疆,每到一个地方都美得猝不及防,直接把我惊得目瞪口呆,甚至,站在大山下,面对那浑然天成而又形容不出来的美,我没出息地想哭。 我只能不停地拍照,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眼睛,都顾不上擦一把。 我见过池州的山,草木葱茏绿得淌油;我见过陇南的山,一块一块的梯田,种着麦子、油菜,错落有致;我见过江布拉提的山,长满了又稠又密的牛毛草,羊儿在绿茸茸的半山坡吃草。 但是在今天,满山坡种着绿油油的麦子呀,没有一个地埂,没有一处空地,就像有个巨大的织布机咔嚓咔嚓织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山坡,这样的麦田,我还是头一次见,我不知道人们是怎么播种的,为什么这么神奇。 想象一下,等到伏天,麦子成熟了,漫天遍野的金黄麦穗摇摇晃晃;收获的时节,成千上万的麦粒若像雨点一样簌簌落下,这时候,山脚下堆满了高高的麦子,人们拿来口袋,一袋一袋装满,吆着马车唱着丰收的歌儿回家去! 那又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卷! 一路蒙蒙细雨,一路绿野仙踪,我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木垒书院,见到了温和儒雅的作家刘亮程。 《一个人的村庄》《风中的院门》《大地上的家乡》……看到这些书名都会让你心生安宁的村庄,我正在这个村庄。 以前知道刘亮程老师文章写得好,写得一手好字,没想到,他的画也特别有个性。这幅《听佛》,有一群烟熏火燎的庄稼汉,他们朴拙、憨实,面带微笑听佛,佛也笑盈盈听他们诉说人间。 今夜,住在木垒书院。 快晚上十点了,天色还亮堂堂的。院子里的鹅进圈了,圈里有一只孵蛋的母鹅,人一走近,它就伸着脖子,把身边的麦草,用嘴巴扒拉到自己身下。 山上有野鸡发出短促的啼鸣,麻雀从老杏树上扑棱棱飞走,野草莓生得挤挤挨挨,牛蒡宽大肥硕的叶子上,还挂着几粒亮晶晶的水珠。后山有羊叫声,牧羊人要赶着他的羊儿们回家去。空气湿漉漉的,夜色暗沉,灯亮了,山里的夜黑得那么扎实。 本来想着早早起的,结果睡到了大天亮。窗外鸟鸣嘤嘤,阳光落在雨水洗过的榆树叶子上,发出碎银一样的光芒。 套屋里有书桌,可是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我不想看书。我打开屋子后门,踩着石阶直接上了山,小路上草木茂盛,当我走过,露水很快打湿了鞋子和裤脚。我又爬到了一棵大榆树上,粗大的树干生着厚厚的苔藓,木头栏杆很潮湿,不能坐,我只好蹲在木地板上,空气中飘浮着酽冽的草木味。 这时候,刘亮程夫人带着小狗本巴来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刚刚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本巴”,院子里的人哈哈笑着,追逐着本巴拍照,本巴一点儿也不怕人,跟他们玩耍嬉闹。 昨晚来了一车人,是山东散文协会组织来的,也都住在书院里。在名为“五斗”的宿舍里,透过后山的窗子,我看见有两人在安安静静看书。 此行尤为难得的是,赶上一堂刘亮程老师的文学创作课。 刚开始,我心里有些忐忑,以为要长篇大论讲理论,结果,他只是喧谎儿(注:甘肃方言,聊天),聊天一样讲他的写作,他的劳作,讲天上的鸟儿、地上的虫儿和庄子上的老人,就是这么简单。 “在这个村庄,在我到来之前,鸟儿、老鼠、虫儿已经生活了很多年,它们才是这个村庄真正的主人。我们要和它们友好相处,而不是要它们害怕我们。 这个院子里的每一棵树木,我都不会去修剪的,就让它们自然地生长。修剪是人的意愿,而不是树木的本意。 虫子的鸣叫,从春天到秋天,直到它们在寒冷的冬天消失,我们只管倾听就行了,我们不需要知道它们在叫什么。 我们一直和自然在一起,我们不是自然的客人,我们只是自然的一部分。 我在这个书院这么多年,更多的时间我不是在写作,我是在干活。好多的活,你不干就没有,你要干,天天干也干不完。比如种菜,栽树,做木匠活。” 有意思的是,刘亮程说写作耽误他去做一个木匠,书院里好多桌子板凳都是他亲手做的,还会编筐,看看炕头这个,虽然难看,却可以装秋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