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2023年的大门关上之时,创办于2005年的《城纪》正好度过了它的第十八年。18岁,已经成年,但还很青春,甚至也会有些迷茫:怎么样的纸上城池,才是大家喜闻乐见想着漫游于其中的? 我们约请了四位特殊的读者,来对过去一年《城纪》中印象深刻的篇章进行评析。他们对杭州有着无限的热爱,并持续在《城纪》中用文字表达着他们对这座城市的情感,他们也是城纪的作者。这一次,他们从读者与作者的特殊视角,在辞旧迎新之际,写下点滴感受与思考。这样的文字也触动着我们:当我们去眺望时间在这座城市流逝的光泽时,也为苍穹中的每一抹蓝色而慰藉。 2023年贡献了许多锦绣故事的徐骏为我们总结了这一年的《城纪》脉络:名人足迹;市井烟火;鲜为人知的故事。“正是这许许多多过往的‘人物’‘故事’和‘样子’,形成了这座城市的DNA,独一无二,无法抹去”;年轻作者夏斯斯以“喜与湖山寻旧约,更缘文字结新知”来形容2023与《城纪》结缘的感受;富阳作者柴惠琴在过去的一年,无数次深入一个个乡村,用沉浸式走读方式,补上了杭州乡村地理的一角…… 郭卫提出了很好的建议:“用杭州话读曹晓波的文章;把姜青青讲述的坊巷烟云、宋韵轶事配乐欣赏,甚至可以用三维空间去构建仲向平熟门熟路的老宅,在元宇宙里恢复那些消失的墙门……杭州的‘魂灵儿’将会越发生动,鲜龙活跳!” 站在这岁末年初的风口,感谢所有的作者与读者!杭州的人文精神就在你一言我一语中生生不息。 一座城市的DNA 徐 骏 杭州国立艺专老校长林风眠曾说:“西湖,无论一石之微,一亭之小,实在都各有其娓娓动人的掌故。”确实,拥有西湖的杭州城更是如此。杭报西湖副刊《城纪》版,就是将这些掌故娓娓道来的一个讲台。 一座城的掌故,无非就是此地经过的一些事和一些人,读来会产生这些感想:“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哦,原来他也来过这里!”“原来这里是这个样子的!”正是这许许多多过往的“人物”“故事”和“样子”,形成了这座城市的DNA,独一无二,无法抹去。 2023年《城纪》又将此DNA以不同角度呈现出来,让人更深刻地感受杭城独特的前世今生与文脉基因,总的可分三大脉络:一是名人足迹;二是市井烟火;三是鲜为人知的故事。 名人足迹,尤其是文化名人留下的故事,是一座城市最值得自豪的底蕴。姜青青的“宋四家”《城纪》系列,已将苏东坡、黄庭坚、米芾与杭州的故事隆重推出。其中,有苏东坡最为得意的“苏体”——杭州《表忠观碑》;而苏门弟子黄庭坚的足迹虽未到过杭州,但其“字迹”作为“标杆”,却曾盛传于杭州;米芾的“第一山”石刻让杭州的“吴山大观”实至名归,宋高宗赵构也成了铁杆“米粉”。 任轩的《鲁迅先生的拱宸桥》,鲜活地再现了鲁迅从绍兴来到杭州拱宸桥,为在日本的二弟周作人汇钱的经过。曹晓波的《俞平伯和杭州》,翔实地记述了俞平伯居杭二十多年,走遍大街小巷、山山水水的快乐生活。仲向平、顾国泰的《葛岭招贤寺:历史深处的西湖佳话》,讲述弘一法师、丰子恺曾先后来到葛岭下的招贤寺,由此“招贤”了一大批诸如叶圣陶、马一浮、夏承焘等文人来此雅聚,使之“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市井烟火,则是连接着一座城市的地气与生机。曹晓波的《从挑木桶“进城”说开去》,由一张老照片的释疑开始,抽丝剥茧地揭开当年杭州城北百姓,如何解决饮用水问题的往事。陈华胜的《潮鸣记忆》,从古潮鸣寺到人民电影院,从菜市桥到骆驼桥,生活气息浓郁,烟火味直逼眼前。宓国贤的《人间烟火吕家弄》,借助徐霞客的一则游记,呈现出临安一条古老街巷生生不息的小镇生活场景。 鲜为人知的故事,即在熟悉的地方,挖掘出隐藏着的那些有意思的往事。仲向平的《灵隐朱庄百年客》,就是描写热闹的灵隐寺背后,居然还深藏着一座众多历史人物均曾造访过的古老庄园。夏莲的《杭州有座诸葛庙》,引经据典阐述了这么一个“冷知识”:即杭州人为何会为从未到过杭州的诸葛亮建一座诸葛庙。夏斯斯的《淳佑桥八百年》,讲述一座处于闹市的小小古桥,所牵涉的南宋宫廷内幕,以及桥畔的民间轶事。 这些掌故通过《城纪》得以展示,使人更深地了解这座城市的根脉与灵魂。希望《城纪》以后在熟悉的景物中,能挖掘出更多新鲜的故事。因为无论时空如何转换,故事中人的情感是永恒的,是能产生共鸣的。 这种情感,就是对这方水土的热爱,她有过辉煌,也有过苦难。就像老歌《送你一把故乡的泥土》所唱:“这把泥土,这把泥土,春雷打过,野火烧过,杜鹃花层层飘落过;这把泥土,这把泥土,祖先耕过,敌人踏过,你我曾经牵手走过。” 把杭州的“魂灵儿”说给你听 郭卫 像四川人爱摆“龙门阵”一样,我认识不少老派杭州人,他们喜欢“说大书”, 往往是瓜子啄啄,茶吃吃……说的都是陈年旧事,话题往往以“老底子”开头,说起老底子的事情眉飞色舞,往往会为了争论某个细节,喉咙“邦”响。 对一个人来说,记忆是唯一能留住的财富,那些光辉过往,值得反复回味,细细品味;对一座城市而言,记忆是它的魂灵儿,是这方水土的根脉。 在我看来,杭报《城纪》就像是一爿茶室,在这里,那些熟悉的老主顾把那些“尽该发靥”的陈年旧事说得活色生香,有滋有味。 曾经开过出租车的老司机徐骏,去岳庙看铜钟,去西湖金沙港找李卫,驶过百年前的杭州,给读者送来这座城市曾经的浮光掠影;杭州人熟悉的曹晓波,更像是“社牛”,姚园寺巷的徐致靖,横河桥的许宝蘅……似乎老杭州的每条街巷里他都能遇上熟人,用杭州话聊很久;还有仲向平,杭州老底子的大户人家他好像都很熟,不知道他在那些老宅子的砖缝里还藏了多少故事? 其实《城纪》这爿茶室岁数不大,2005年3月才开张。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把历史碎片一点一点拼起来,就构建了一个宏大的故事,成了一座 “纸上博物馆”。建设它与阅读它的人都深爱这座城市,也只有怀着爱才会翻找那些云水间流淌的细节,收集运河流淌的潋滟之光,从历史深处捎来曾消失的信息。那些鲜活的文字,有趣的故事让读者带着满心欢喜去看,去期待下一篇故事。杭州的人文精神就在你一言我一语中生生不息,《城纪》也愈发茁壮,如少年般英姿勃发。 好东西该怎么保存?如何让更多人看见?我以为,《城纪》除了文字,还可以用音频、视频多种呈现方式:用杭州话读曹晓波的文章;把姜青青讲述的坊巷烟云、宋韵轶事配乐欣赏,甚至可以用三维空间去构建仲向平熟门熟路的老宅,在元宇宙里恢复那些消失的墙门……杭州的“魂灵儿”将会越发生动,鲜龙活跳! 喜与湖山寻旧约 夏斯斯 几年前看马伯庸的小说《长安十二时辰》,有一段描写特别打动我。男主角张小敬对长安东市的驯骆驼手、长兴坊的太常乐工、崇仁坊的舞姬、龙首渠边卖纸船的阿婆等人的情况如数家珍: 说着这些全无联系的人和事,张小敬语气悠长,独眼闪亮:“我在长安城当了九年不良帅,每天打交道的,都是这样的百姓,每天听到看到的,都是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这才是鲜活的长安城。在他们身边,我才会感觉自己活着。” 一座城,仿佛一块巨幅的“背景板”,人们习以为常居于其间,却未必对它的存在有实感。“城”原本夯土而成,然而若离了人物和故事,终将化作一层浮土,散入尘埃各西东。城市有其性格和品质,那些鲜活的人和故事,恰是其精气神所在。《城纪》如同一卷散文书,从千百年的流光中打捞起碎片;又如一册写真集,在湖山之间定格下一帧帧剪影;还似一串珍珠链,以地域的脉络连缀起吉光片羽。在《城纪》的字里行间,你会讶异于历史的密度和厚度,以及它的触手可及。 2023年,《城纪》陆续推出的“杭州镜像”系列,以个人或群体的视角去观照杭州,从人的角度深入这座城,探究城市气息的由来。“杭州拾遗”系列,在历史的浮光掠影中窥见这座城市的光华。“运河寻踪”系列,将视线停留在我们平常容易忽视的细节与角度,让城市更加立体和亲切。 城市越来越大,却又越来越小,“走读杭州大地理”将聚光灯照向郊区,逐渐点亮“大杭州”的全域版图。以宋韵文化为精髓的“临安坊巷志”系列和“看见‘宋四家’”系列,为读者打开了一扇通往宋代的“任意门”。在杭州亚运会举办之际,“杭州行健图”聚焦杭州体育往事,沉淀的文化凝为墨香,引人入胜。 “喜与湖山寻旧约,更缘文字结新知。”不妨用清代钱维城《抵杭州》(《茶山诗钞》卷六)中的诗句,来概括我写《城纪》、读《城纪》的感受。因为西湖副刊,因为《城纪》,每周五的上班路不再孤单。 冬日杲杲 照我南屋 柴惠琴 2023年的最后一天,从富阳出来后,我的计划是先去上图山、深澳,然后去东梓关跨年。 这样的路线安排,兼顾了回爸妈家吃饭和去深澳村用“脚”校对一下我差不多写完的老街老宅的需求。 当杭派民居灯火通明,烟花在空旷的田野中闪亮,新旧交替的时刻,总是会让人想回头看一眼过往,然后又朝前奔走。 杭州,这座从水中生长出来的城市,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以旅游城市的标签为大家所熟悉。因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是一个标签,“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也是一个标签。 随着杭州亚运会的举办,杭州为世界看到。它需要更多的标签来丰富城市的内涵和外在的形象。与之相仿,《城纪》也需要更为宽广的视角。视角向外,千岛湖的公路史诗在文字之外,唤起了我们对过往的审视和敬意。充满仙侠剧气息的“蜀山”,原来在钱塘新区也有一座…… 也是在东梓关,我跟村里的许潮明老师聊起《许宝蘅考秀才》这一篇“城纪”文章,询问许宝蘅出生的杭州横河桥许家与东梓关许家的关系。他说据家谱记载,明朝东梓关许氏有一支迁往杭州沙田,沙田就在老横河一带。他还找出从家谱中拍下来的图片,讲述两者之间可能的渊源。 历史碎片的打捞方式,包括翻书听故事,对我这样习惯于走读的写作者来说,沉浸式深入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过去的一年,我无数次深入一个个乡村,也包括写完文章以后的再次进入。在行走的时候,是对文字的一次校对,也是对所观察描写对象的再次审视。 元旦下午,我在一位朋友家里喝茶,他让我留意一下南宋画家刘松年关于茶的几幅画:《斗茶图》《撵茶图》等。他说要把画里的每一样茶具跟我仔细讲讲。刘松年是南宋四大家之一,居住在钱塘清波门,以住地自号“刘清波”。 这个杭州人的故事,下次我也可以在城纪里讲一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