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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湖探墓笔记
2022-07-29 09:04:33杭州网

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人在湘湖这块土地上生息繁衍。

有人就会有墓葬。俗话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那么,一方山水也能留一方人,人生走了许久,最终还是回归故土,这是人之常情。

如画山水,犹如聚宝盆,是最理想的回归之处。湘湖就是这样的风水宝地。

老虎洞遗址,

三十多座墓葬从战国到明清

老虎洞村北面的华眉山上,有一块凸起的坡地,样子像是往外伸出的大舌头。在这里,省考古人员发现了“老虎洞遗址”,主要出土文物,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发掘的老虎洞遗址,从华眉山半山腰延续到山脚,面积大约10000平方米。站在这里,才知道古人真会挑地方——背靠华眉山,面朝湘湖,好山好水好风光,这就是所谓的“风水宝地”吧。

考古学家在这里发现了34个大大小小的墓葬,其中有土坑墓9座、砖室墓25座。它们有的就造在居住遗址土壤层上,有的散落在遗址周边。考古学家说,根据墓葬形状和随葬品,初步判断土坑墓的年代为战国、西汉和东汉初,砖室墓的年代为东汉、六朝、唐五代、宋代和明清。

从战国到明清,两千多年隐秘的时光,就隐藏在华眉山中。这三十多座墓坑,年代跨度大,或奢侈,或简陋,规模不一,在两千年的风吹雨打中,墓主人没有留下名字,也没有留下传奇故事。但或多或少承载着萧山历史文化的信息,给今天的我们,提供一些难得的线索。

有一座砖室墓的出土墓砖上,还能辨认出“宋景平元年(23年)太岁癸亥七月许□作”,或是“会稽永兴西乡□里苏□□书之”的字样,为古墓标明了年代。这种出土的器具、石碑之类上标明年代的“纪年墓”,在考古中难得一见,为我们提供了清晰有价值的考古资料。

这些无言的文字,在黑暗中静静地守候着。特别是“会稽永兴西乡□里苏□□书之”这行字,佐证了萧山曾用县名“永兴”——三国时萧山叫永兴。这里的古墓出土文物提供了“永兴”的最早实证。同时,“乡”“里”二字的出现,也为研究六朝时期的乡里制度提供了新资料,丰富了萧山的地方文化内涵。

一个家族的精神之乡

湘湖边有一座不显眼的小山,曰“茗山”,西面的菊花山也同样不显眼。但是,就是这两座不显眼的小山,考古发现有80多个古墓,以两汉为主,也有两晋及一些明清墓葬,出土文物 900 多件。

南宋嘉泰《会稽志》卷九有“茗山在县西三里,山多茗,下有二塘”的记载。茗山茶在宋时是与龙井齐名的国饮。唐茶圣陆羽《茶经》记载茶叶品质时称:“浙东以越州上,明州、婺州次,台州下。”萧山唐代属越州,萧山为产茶地,而茗山茶为萧山品质最好的茶叶。从这些信息可以判断,茗山与菊花山,颇有来历,植被也茂盛,被百姓钟情与喜爱,也就可以理解了。

而老虎洞村附近的陈家埠古墓群,从战国到近代,横跨两千多年,一辈辈古人都埋在这里。陈家埠古墓群坐落于华眉山东麓和将军山北侧,东临越王路。五年前,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萧山博物馆对其进行考古发掘发现,总面积约1150平方米,墓地最早的使用年代为春秋时期,后历经汉代、六朝、唐代、宋代和明代,直至近代仍为墓地,沿用时间长、时代跨度大。

附近姓陈的村子也有,有城厢街道的湖头陈,有闻堰街道的东山陈、陈家里、陈家埠,有蜀山街道的桥头陈,到底是哪个村的陈姓墓园,现在无从查考。

发掘共清理墓葬21座,出土文物115件(组),包括原始瓷器、玉器、陶器、青瓷器、铜器、铁器和青花瓷器等,另有七合墓志铭,为研究南方地区古代丧葬习俗和地方史提供了新线索。

除陈姓家族之外,也有别的家族在陈家埠古墓群中,其中的故事已经消失在时间里。其中明代曹氏家族墓,规模宏大,整体由地表茔园、神道和墓室组成。地表茔园自后向前分别是围墙和一级台地上的环道、封土堆、墓穴等。曹氏家族墓为大型明代家族合葬墓,墓葬造型考究,出土七合圹志,志文信息量大,墓上茔园和墓前神道保存较完整,为研究明代的丧葬习俗和地方史提供了新资料。

倚青山,枕湘湖。这些湘湖的原住民,还真是会寻地方,这是一个家族的精神之乡。

湘湖的自然环境符合士大夫心目中的理想

不会说话的墓葬,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场景:古人在山腰定居,在田间劳作,在水边捕鱼,在山间狩猎。他们身着织物,死后则用礼器陪葬。

在这两千年中,湘湖的山山水水,吸引众多名人前来,作为人生的归宿。湘湖的自然环境符合士大夫心目中的理想,也使一个人寻找到灵魂的栖居地,更使一座城市有了寻根的想象。

据2011年《闻堰镇志》载,境内大湾山北麓有晋代长方形砖室墓,残长3.66米,残宽20—76厘米,残墙高10—52厘米,墓壁为“三顺一丁”建制,铺地砖呈席纹铺设。铺地砖长37厘米、宽16.5厘米、厚6.8厘米,侧面和丁面有叶脉纹和四出钱纹。出土青瓷鸡笼1件。另收到上交青瓷灶1件、青瓷井1件(含吊桶)和青瓷罐残片两块。出土的三件器物均为明器,为墓主身前生活场景的缩小版。这个来自晋代的墓穴,被四周高大的树木包围,墓地显得无比静谧。

湘湖虽然不产瓷器,同时期的戴村石盖窑址与上董窑址距湘湖只有15千米,生产工艺成熟,青瓷质量上乘,人们日常使用的陶器、木漆器和金属器等被瓷器所替代也成为可能,在这里也找到了佐证。

民国24年(1935)《萧山县志稿》载,六朝宋会稽太守羊玄保墓在长兴乡(今闻堰),卒年九十四岁。羊玄保是当时公认的围棋圣手,出仕南朝刘宋,见知于宋武帝,频频被任命为各大州郡的太守。玄保之所以闻名,除了他的官声,更多源于他的高超棋艺。宋文帝酷好弈棋,尝召玄保对阵,并以域中之名郡为赌注,结果玄保局胜,于是得补授定城太守,“赌郡”遂为棋坛趣话。

唐人陆龟蒙有诗咏此故事云:“满目山川似势棋,况值秋雁正南飞。金门若忆羊玄保,赌取江东太守归。”

湘湖土著人氏华克勤,字无逸,元末隐居境内延庆寺,明洪武七年(1374)奉旨出使日本,是萧山历史上第一个外交官。在明初外交史上,这次出使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向为学界所看重。

明末清初,钱谦益考证此事,发出“日本之崇佛自唐已然,临济一宗流传最盛,圣祖遣僧化导,有微权焉”的评价。洪武十年(1377),华克勤奉旨还俗出任山西布政使,在任期间,“宣教化,布威德”“除奸去伪”,办了不少好事,深得太祖洪武帝的赏识,成为明初儒僧参政的典型人物。去世后葬于湘湖青山之西,也为故乡留下一段佳话。其《佛说无量寿经册》对于我们了解六朝隋唐以来,特别是明代写经书法传统,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湘湖一期建设过程中,时不时会发现古墓

长河人氏来衡,是明朝有名的孝子,其事迹在县志上有刊登。长河是来氏集中聚居区,上世纪90年代前,长河、浦沿、西兴三镇为萧山的一部分,后三镇独立成区,当地的风俗、方言,乃至生活习惯跟萧山完全一样,二十几年来未曾改变。有句俗语:“个榔头,夯榔头,萧山长河头”,意思是长河的萧山话是最正宗的。

孝子来衡的墓在湘湖大石坞,有手植双桂,亭亭玉立,金秋吐芳,迄今犹存。坟名桂花坟,“桂花坟畔簇天香,剪剪西风酿薄凉”,孝子总是受到百姓的爱戴和崇敬,来衡也不例外。

唐中和元年(881),兵部尚书、镇遏使徐鸿,与镇副遏使楼晋镇守黄岭(今楼塔镇)。徐鸿由金华迁萧邑之长山称始祖,最后葬在长兴乡。历史上的长兴乡,就是今闻堰靠近滨江区浦沿一带,是当时余暨县(今萧山)县治所在地。

宋华郡王墓也在此,传说其人是个夜猫子,白天睡大觉,晚上享受生活,唱歌跳舞喝酒……他死后,众大臣认为其 “以昼为夜,起居无度,反易晦明,谥曰荣易”,干了许多荒唐事,就取了一个有侮辱性质的谥号给他。

这几位古墓的主人,都颇有传奇色彩。不论他们来自何方,他们的人生落款,最终都选择了湘湖。

在湘湖一期建设过程中,时不时也会发现古墓。极地海洋公园西南侧发掘出了33座墓葬,其中一座墓葬的主人是明代萧山的一个进士。这个进士叫田惟祐,又叫东源田公,墓是夫妻合葬墓。田在左侧,妻在右侧。

这座夫妻合葬墓,即可惜又庆幸。可惜的是,田的墓室已毁;庆幸的是,他妻子的墓葬还算完整,出土了许多文物。

田惟祐官至浔州知府(今广西桂平),业余时间曾编撰修订《萧山县志》,传为萧山首部县志稿。另著《东源读史录》,被收录于《四库全书》。存诗《龙游接衢州》《晚登城楼怀友》两首,被收录明诗集《明诗综》中。

海瑞从自己的俸禄里拿出一两银子送他

明朝海瑞享有盛名。无独有偶,他与萧山的韩惟论是好朋友,是韩惟论“睡在上铺的好兄弟”——他们有共同的诗文爱好,有共同的为官之道,还一起在福建做过县令。他们之间,还发生过“一两银子”的故事。

韩惟论(字仲言,号玉吾,是义桥镇韩家汇人。现存的韩惟论墓地坐北朝南,是明万历四十年,即1612年由他的第4个儿子持疆为他而立。墓基呈半圆形,圆形封土;墓面宽3.7米,深2.69米,墓包高约1米;墓表镌刻8列24字“明山东汶上令韩公玉吾之墓”)中举后去福建沙县任教谕,他建了一个“兰建堂”,专教孩子们念书。后来“文教不兴”的沙县出了不少秀才。他与邻县教谕、大名鼎鼎的海瑞诗文往来,结为好友。

韩惟论擢升为山东汶上县县令离开沙县时,“从未妄赠人者”的海瑞从自己的俸禄里拿出一两银子送给他,喻示做官清正。

韩惟论英年早逝,海瑞十分悲痛,作祭文悼念,并题像赞。韩惟论墓现为杭州市市级文物保护点,墓碑还保存完整,碑上字迹清晰。令人称奇的是,以他的墓为中心,周边另有几座坟墓簇拥着。据当地村民介绍,这是他的儿子们的墓葬,由此形成了湘湖独特而又少见的“拥父葬”。

魏骥(1373—1471),字仲房,号南斋。明永乐三年(1405)中举,次年,进京会试,中副榜,授松江府儒学训导。其后,历任太常博士……吏部尚书等职。卒年98岁。谥文靖。他学识渊博,是萧山历史上的重要人物,也是湘湖的重要功臣。他对萧山水利建设有重要贡献,曾亲自主持修筑麻溪、西江、白露、湘湖、瓜沥等多处塘堰,以及徐家、螺山、长山等涵闸12处,受益农田近15万亩,几乎涵盖了整个萧山,麻溪坝、西江塘、白鹿塘、湘湖这些水利设施至今还在发挥着作用。

魏骥墓现为杭州市文保单位,位于徐家坞山西麓,墓坐东朝西,墓包呈半椭圆形,墓包前置一祭坛深4米。墓碑及祭台已毁。原墓前有牌坊,现已无。墓道保存状况较好,墓道两旁原立有石人、石马、石羊、石虎人兽石像四对,后存三对,一对石虎下落不明。

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人能活到70岁当属高寿了,而魏骥活到了98岁,是当时人眼中的“活神仙”,羡煞多少世人。殊不知,魏骥一生未受名和利的束缚,张岱说其“以清介自持”,明宪宗朱见深评其“可谓纯臣矣”。

“荒台落日酣红叶,古墓秋风老白杨”,当往事被时间消融,唯有青山绿水,是尘世间最美的邂逅。

来源:杭州日报    作者:黄建明    编辑:钟一鸣    责任编辑:方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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