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楼塔素有“篮球之乡”之称，篮球是当地人的第一大运动。走在楼塔，村村都有篮球场，人人喜欢打篮球，全镇200余支篮球队赛事不断，楼塔成为省“篮球之乡”可谓名至实归。

今天，土生土长的楼塔人王长松，要来给大家讲讲楼塔篮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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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的足球，楼塔的篮球”，听起来有些牛皮哄哄。但这话出自楼塔人之口，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们把楼塔和巴西挂上号，不是说巴西有一大串足球明星，楼塔也有篮球明星。人家巴西的贝利、罗纳尔多、罗纳尔迪尼奥名播天下，我们楼塔有什么？顶多是有几个在方圆十里八里之内猴子称大王的“土渣子”明星，出了楼塔就没人知道了。其实，出不出明星并不重要。我们说的“巴西的足球，楼塔的篮球”，其意是指巴西的足球是全民性的，巴西人把足球视为民族之魂。我们楼塔的篮球也是全民参与，遍地开花，我们把篮球视为山乡之魂。

篮球之乡

我很小的时候，楼塔篮球已经轰轰烈烈。我的舅舅、姐夫都打篮球，只要他们上场，我就钻进一层一层的人墙，站到球场的最边沿上去看。场上一休息或喊暂停时，我们一伙小孩子就“呼”地涌进球场，玩上一会。有一次我在喊暂停时玩一歇，在抢球时扭伤了脚。我一拐一拐回到家，总以为要招来娘的一阵骂声。娘却笑嘻嘻地说：“不要紧，不要紧，喜欢打球是好事。以后小伙子篮球打得好，讨老婆也容易些。”

在我很小的时候，很崇拜篮球打得好的人，雪山和东正是我心中的偶像。我家屋后的一块空地，村里将它平整出来，成为村里的篮球场，我放学回来，扔下书包就往球场跑。在球场上来回跑动的时候，我们不时喊着：“打一个雪山球” “打一个东正球”。“雪山球”“东正球“曾经在我们孩子们当中流传了好多年。后来，球技更好的人出现了，我们才改了口。

打球的人不但人要长得高，还要跑步速度快，投篮准。我在学校里读书时，常练百米短跑，且练得很有成效，曾是学校百米短跑的最高记录保持者。17岁那年，我已是学校篮球队的前锋，当我作为前锋上球场时，真是喜煞了我的娘。我在场上打球，她就提着茶壶、毛巾，在球场边给我喊“加油”，一喊暂停，娘就又递茶、又递毛巾。由于有了如此酷爱篮球的娘，我家兄弟3个，有2个是打篮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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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楼塔，不光是我娘喜欢篮球，其他年纪大的老公公、老婆婆也十分喜爱篮球。只要哪儿有球赛，老人们比年轻人还带劲，早早地拿个小凳、竹椅坐在最佳位置上了。比赛中，老人们和场外的“啦啦队”一起手舞足蹈，嘶破喉咙地喊着。老人们还懂篮球规则呢！要是哪个球员带步运球或犯了其它规，而裁判一时没有看出来，老人们则会大嚷：“犯规了，犯规了！”这一点，我想巴西的老人们看足球，也不过如此吧？

楼塔的姑娘们也爱篮球。姑娘们找对象，就要有2个条件，一个是要会打篮球，一个是人要勤快、老实。姑娘们找对象的条件更激发了小伙子打篮球的热情。你不要说，在我们楼塔，篮球打得好的小伙子，找的对象个个都是水灵灵的呢！姑娘的心上人要是在打球，那姑娘必定在场外，起劲地为自己的心上人鼓劲喝彩、端水递毛巾。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楼塔农民篮球友谊赛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公社机关工作，公社文化站的楼黎明也很热心篮球运动。我俩一搭档，把楼塔的篮球运动推到了高潮。那时，32个大队已经都有篮球场，都有篮球队了。公社球队是从各大队球队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凡有重大赛事，我们一个通知，不论谁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都会放下，赶来参加。楼塔还出过好几个家庭篮球队，有的家庭兄弟姐妹多，兄弟、姐夫、妹夫都会打球，一凑就凑成了一支篮球队。

说到姑娘爱球，话还没说完呢！楼塔姑娘不仅爱看球，也爱打球，我们楼塔女子篮球队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起就有了。当年，在场上纵横驰骋、野性十足的“女球星”还真有几个。记得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杭州七县一市农民篮球赛上，楼塔女子篮球队还得了个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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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塔这地方，以前经济条件不好，打篮球的条件也很差。楼塔的球场村村有，但都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铺层细沙碎石算是好的了。篮球架都是师傅做的，板材也不是很好，在日晒雨淋中很容易风化腐烂。投篮筐是用很糙的铁管弯成的，常常被篮球击得变形。打篮球的人都赤着脚，夏天时还赤膊，腰间系一块大脚布，在高低不平，满地是小石子的球场上奔跑。由于练出了一双铁脚板，没有一个球员会说脚板底痛。几十年来，楼塔人就是在这样简陋、艰苦的条件下练球、打球，练出了坚韧不拔的性格，练出了日益长进的球技。

打篮球的人就喜欢比赛，比赛才有输赢、有刺激。但毕竟都是农民呀，靠做来吃，不能常在大白天打球比赛。于是，月光皎洁的夜晚就成了我们比赛的好时光。农历初十到十六七日，天擦黑月亮就升空，最适宜夜间打球。只要有线广播的气象预报说隔天不下雨，我们必定会约好另一支球队，月亮当天灯进行比赛。第二天，在地里、山上干活，那场比赛就成了主要话题。

国庆节和春节期间，农时闲下来了，这是我们篮球的黄金赛季，我们往往会邀请各地的篮球队前来楼塔进行友谊赛。近地的，如临浦、戴村、进化、河上等，远点的，如萧山城区、富阳、诸暨、杭州等球队都有。我们也受邀请到外地去比赛。这时候，我家的电话简直成了热线，有询问赛事的，有联系比赛的，几乎每个电话都和篮球有关。

每年的国庆节和春节，是楼塔最热闹的日子，有楼塔球队和外地球队的比赛，有村与村之间球队的比赛，举行球赛的海报贴遍了楼塔的每个村子。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后，有些球员到杭州、萧山赚活络钱去了，他们身在异乡，也不改热爱篮球的习惯，融入了当地的篮球爱好者队伍之中。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游子不忘自己是家乡的球员，只要家乡的球队有召唤，都会请了假，赶回楼塔参加比赛。你说说，这和巴西的国脚们在国外俱乐部踢球，一旦自己的国家队需要就马上返国归队，是不是可以相媲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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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楼塔经济发展很快，村村户户都起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要说变化，篮球绝对称得上一个方面。现在我们楼塔的球场，大多是国家标准级的，从球架、球筐到篮球都是一流的。我们球员穿的都是名牌球衣和球鞋。以前出去比赛，要么走路，要么骑自行车，这自行车一人骑着后面还得捎着一人呢，最好的交通工具是手扶拖拉机。现在我们出去比赛，全是私家小汽车，我们球员穿着一式的名牌球衣、球鞋在场上一站，给人的气势感觉就不一样！

我们楼塔是山区。山里人说话不会绕弯，心里怎么想，嘴巴上就怎么说，脾气急，性子直。有些人说楼塔山里人喜欢打架闹事，还没讲两句话就拔出了拳头。我听了总不是个滋味。以前可能会有个别情况，但现在确实不该这样来评价我们楼塔人了。楼塔经济要发展，都要同外界联系、沟通、接触，视野开阔了，楼塔人都觉得友谊和友情的重要，谁还会为一两句话去断送自己的经济利益呢！我更要说一句的是，篮球对提高楼塔人的文明程度，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在我们楼塔的赛场上，两支队伍在激烈比赛中，球员要是被对方撞倒了，对方撞的球员会主动地一把将被撞倒的球员拉起，拍拍肩，说声“真对不起！”而被撞倒的球员会拉拉对方的手，说声“不要紧”，两人相视一笑，又左冲右突了。有的队员在场上犯规了，都会举起手来，示意自己犯规。当裁判很明显地误判的时候，被判犯规的球员也不过是摊一摊手，表示一下遗憾。哪像在电视上看到的有些球赛因抢球、犯规、误判等，双方大打出手，扭成一团。我们球队出去比赛，是很重友谊的，“宁失分数，不伤感情”“分数是扳得转的，感情扳不回的”，这是楼塔篮球球员的共识。这么多年来，我们在外地结下了一批批的“球友”，友情传遍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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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楼塔，一个家庭中只要有喜爱篮球的，这个家庭就比较和睦。如果有几个人喜爱篮球，则这个家庭就会和睦加温馨。丈夫在场上打球，妻子提着水，拿着毛巾站在球场边，待球场休息时，妻子向汗流浃背的丈夫递上茶水、毛巾，那是比比皆是的现象。赛过球回到家，夫妻两人，还有儿子、父母掺入，对刚赛完的球还有半天好唠叨呢，什么生活中的不快呀、疙瘩呀，都会被冲得淡淡的。篮球就是共同语言，就是联系感情的纽带。

都说中年夫妻共同语言少了，交流也少了，感情日趋淡薄，在我们楼塔却不。我的妻子和我讲得最多的是“球话”，从我们找对象时，她就是我的铁杆球迷。在楼塔本地比赛，妻子总是在场边为我助威、服务。我到杭州、绍兴诸暨等地去比赛，妻子事先都会把家务安排得停停当当，然后跟我一同前往。我想，人家巴西的女人不一定会20多年如一日地跟随丈夫征战南北吧？

篮球运动使山里人的体质增强了。你说说，山里空气清新，没有污染，山农的劳动又和大自然拥抱粘连在一起，打球又开心快活，人和人之间又是那么和谐一致，几个健康要素全齐了，这身体不好才怪呢！每年的征兵体检，楼塔山里小伙子体格好的人太多啦，接兵部队特喜欢那些在球场上像头猎豹的小伙子。还有，在读初中的小伙子球打得好，会被高中学校看中。读高中的小伙子球打得好，又会被大专院校看中。我们楼塔还真有被特招的呢！

市场经济的发展，一些地方的传统文化正在受到冲击，面临着失传的危险。说真的，我们这一代不算青，也不算太老的球员有点担心，楼塔农民篮球会不会在市场经济的诱惑和冲击下衰落下去。2000年，我们楼塔以中年人为主新成立了一个球队，后来演变为以我的名字命名的“长松篮球俱乐部”。凡是爱好篮球的人都可以参加，不分年龄，不分职务。

我们的俱乐部中，既有农民教师、工人，也有小老板。俱乐部所需经费，是成员们自愿出的，出的数字，不论多少，但也不勉强。这些俱乐部成员自愿募集的经费，用于装备球员，改造球场，应付赛事。现在看来，我们原先的担心是不必要的。楼塔农民热爱篮球运动的传统能够得到发扬光大，代代相传，是因为它已经深深地根植于农民的精神生活之中，楼塔农民可以没有其他，但不可以没有篮球。

口述人：王长松，1956年出生，1981年参加工作。先后任乡镇机关干部，税务部门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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