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起大落,只因大学毕业论文写了11万字的《艾青论》
12月28日下午,著名学者、诗学理论家,曾任浙江大学中文系主任的骆寒超因病医治无效,于浙江杭州逝世,享年90岁。
“一周前您和孙女聊天,说自己还有5年的时间写作,两天前,您和我们又在讨论浙大出版社那几卷书稿……亲爱的爸爸,您没有留下一句关于家人的话,因为您坚信会战胜病魔,您的一生都在为文学事业奋斗……放心吧,尽管眼泪已经流干,但我和妈妈妹妹弟弟及家人一定会坚强,因为您永远在我们的心里。”骆寒超的女儿骆苡在朋友圈告别父亲。
浙江大学也发布了讣告。骆寒超家人已经发布讣告,告别仪式定在12月30日上午8点。
一生桃李满天下的骆寒超,和我们告别了。
毕生从事诗学理论探求
无数热爱文学的学生,因为恩师骆寒超走上文学道路。
比如浙江文学院院长程士庆、原湖州文学院院长沈文泉都曾是骆寒超的学生,他们昨天纷纷在朋友圈发布哀悼。
韩寒的伯乐,知名作家、原《江南》杂志社主编袁敏也在朋友圈发布哀悼:“惊悉骆寒超先生逝世,很难受!”“(骆老师)希望我坚持写下去。后来工作忙,渐渐不怎么写小说了,骆老师见到我就会表示遗憾。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对不起骆老师的苦口婆心。愿骆老师在天堂安好!”
今年5月,89岁的骆寒超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都市快报·橙柿互动还采访了他。
年近九十的骆寒超,依然放不下自己深爱的诗学理论研究工作。虽然说话要借助助听器,但思路极为清晰,记忆力惊人,就连女儿们都打趣:“过去的事,比我们都要记得清爽。”
约定采访这一天,骆寒超老师很不巧身体突发不适发烧了,女儿骆苡从医院帮他配药回来,发现骆老师左耳助听器也坏了,只能由她代为梳理转述这部诗集的创作由来和父亲的人生经历。
“父亲毕生从事诗学理论探求,在多种场合表示过自己无意成为诗人,但为了探求诗歌创作的内在规律,他又毕生断断续续写着诗。高中时期,16岁的他就在《当代日报》(即今天的《杭州日报》)等报刊发表诗作。这本诗集收诗324首,是从他保留下来的400余首诗中选出来的,分四卷。”骆苡透露,“《心灵的牧歌》由我们协助父亲骆寒超编选而成,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诗集具有他一生诗歌创作的总结性意味。”
他出版发表的作品 超过1000万字
骆寒超,原名骆运启,1935年出生于诸暨市枫桥镇,1957年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
在诗学界,曾流传着一个说法:“北有谢冕,南有骆寒超。”足见其在诗学理论界的地位。
骆寒超的事业起点是艾青。他早年就因评论艾青的诗作闻名,曾任大型文学期刊《江南》编辑,之后,他任浙江省文联理论研究室主任,1988年任浙江大学中文系主任。1991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出版有《艾青论》《中国现代诗歌论》《新诗创作论》《骆寒超诗论选集》《骆寒超诗论二集》《艾青评传》《新诗主潮论》《20世纪新诗综论》《论新诗的本体规范与秩序建设》等专著十余种。有人粗略统计过,他出版、发表的书籍、论文,早已超过1000万字。
可以说,骆寒超是国内第一位真正潜心研究艾青的诗学理论家。
他一生的命运和艾青紧密相连。但也正是因为研究艾青,让他的人生之路从此变得曲折坎坷。
因为毕业论文《艾青论》
受到牵连
1957年夏天,因崇仰痴迷艾青的诗歌,还在南京大学念中文系的骆寒超完成了11万字的题为《艾青论》的毕业论文。
可惜,还没有等到答辩,艾青遭受冤屈,而处在毕业分配关键时刻的骆寒超也因此受到牵连。
年仅22岁的骆寒超被分配到温州近郊的一所乡村学校永强中学,开始了教书生涯。这一做,就是20年。
教书期间,骆寒超也从未放弃自己热爱的诗歌研究,哪怕在最艰难的时期,他依然在如痴如醉地阅读和翻译诗歌。那段时间,他翻译了不少俄罗斯诗人的诗歌,写了《臧克家论》《郭沫若论》等诗歌学术论文。
1988年12月,骆寒超调入浙江大学中文系任系主任,他的生活,才真正安定下来。而那年,骆寒超已经53岁。
“中国的诗歌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对艾青的研究只不过是我踏入诗歌研究领域的第一步,而远非我一生的终点。但无论自己的梦有多遥远,我都不会忘记自己人生的起点是艾青,事业的起点也是艾青。”骆寒超对艾青的研究,在国内占有重要地位。
是什么时候开始,骆寒超命运的齿轮和艾青从此挂上钩的呢?
骆寒超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读到艾青的诗,大概是1951年还在杭高念书的时候。“第一次读到艾青的诗,那首诗叫《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但艾青是什么人呢?我不晓得。我看他的诗充满着对劳动人民的热爱,充满着追求真理的精神,我就深深地爱上他了。我读到《大堰河——我的保姆》时,非常激动。艾青笔下的农村,同我家乡很像。读他的诗,使我回忆起了自己的家乡,虽然我在老家诸暨枫桥镇只生活了很短的时间,12岁便离开了,但我的确很爱这块土地。”
第一次和艾青见面 就成了忘年交
到晚年回忆,连骆寒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一生的大起大落都和艾青有关。
但直到1980年之前,骆寒超始终都未曾与艾青见过面。
1980年夏天,在南大老师陈瘦竹的引荐下,骆寒超终于和艾青第一次见面。那年,他45岁。
这一次,他登门拜访,想要重写《艾青论》。
骆寒超第一次到艾青家,就住了半个月之久。或许是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相同的追求,第一次谋面,他俩成了志同道合的忘年交。
“我到北京去看他,他看到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只希望我坐在他的旁边,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把我这只手抓住,然后一句话都不讲,可以这样坐上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好像我到他身边以后,他感觉特别亲切。而我也默默地坐在那边,有一种内在感情的交流,使我感觉到一颗伟大的诗的灵魂,他人生的艰难、曲折以及追求,都融入我的身心里面,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是忘年交,并且也可以说我们获得了一种心心相印的,对真理、对光、对人生真挚的那种人生态度,都有交流。”骆寒超曾这样诗意描述他和艾青的见面场景。
1982年,纠缠了骆寒超整整25年的《艾青论》终于和世人见面了。
1996年5月5日,艾青去世。
为了完成艾青遗愿,2000年,骆寒超又完成了一部贯穿艾青一生创作的《艾青评传》。这两部书的出版,可以说是骆寒超对艾青研究的血汗结晶,更是他对自己一段不平凡经历的永远珍藏。
著名学者洪子诚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骆寒超的天空》中说:“骆寒超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境下,始终热情、专注地投身诗歌评论和诗歌理论建构,成绩卓著。”
诗歌评论家李元洛在《理论与创作》上发表的《理论与创作的联姻——论骆寒超的诗体建设》中认为,骆寒超能“贯通古典与现代,融汇中国与西方,连接学府与文坛,兼及理论与创作”,“在对新诗与诗学理论的研究中,骆寒超是当代做得最全面、最系统、最有价值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