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奈儿杭州大秀优雅落幕,西湖再次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
大秀前,香奈儿官方发布了一段由戛纳最佳导演维姆·文德斯执导的短片,道出了这场大秀选择杭州的缘起:一架绘制着西湖山水的屏风。
香奈儿品牌创始人嘉柏丽尔·香奈儿曾说:“十八岁我就爱上了中国屏风,当我第一次走进中国商店看见一架屏风时,我几乎高兴得晕了过去。”
这位喜欢用一切漂亮东西包围自己的时尚女王,一生共收藏了32架中式屏风,有8架陈列在了她位于巴黎康朋街31号的寓所中,她用这些屏风来装饰墙面或是隔开私人空间。其中,绘制着西湖十景的乌木漆器屏风,是她全部收藏中最为珍爱的一架。
在距离香奈儿家一万多公里外的杭州西子湖畔,南山路89号西湖博物馆内,也有一架十二扇的西湖全景漆器屏风,精致典雅。
这些天,因为香奈儿大秀,这件“同款”屏风被更多人看见。让我们从它开始,一起了解中国屏风的前世今生。
最早是天子专属 唐朝时开始起隔断作用
屏风,“屏其风也”,是建筑内部用来挡风的一种家具。中国是屏风的故乡,早在3000多年前的西周时期,中国人就已经开始使用屏风。
屏风古称“邸”或“依”,最早是天子专用的器具,常设在皇帝宝座后面。《史记》中记载:“天子当屏而立”。东汉郑玄也在《仪礼注疏》中说:“天子以屏风设于扆(yǐ),诸侯无屏风。”除了天子,连诸侯都没有资格设置屏风。
天子专属,屏风上的图案自然也马虎不得,基本都是云龙纹或者龙凤纹,代表着天子的最高权威。在北京故宫的太和殿中,就有一架布满金龙的御座立屏,营造天子居于高位的统摄感,彰显皇族气势。
随着后世礼仪和屏风形制发生了变化,屏风逐渐成为贵族和文人的起居陈设之一。唐朝时期,形制上出现了大型的地屏,可以挡风避寒,还能将室内空间重新划分,起到私密隔断的作用。后又改良成折屏,分为四、六、八和十二等式样,每扇屏芯可以用来书画创作。
当时的唐代名家在屏风上绘画和题字成为了一种潮流。在名画《韩熙载夜宴图》长卷中,琵琶演奏、观看舞蹈、宴间休息唠嗑、清吹弦乐,最后欢送宾客,每一部分剧情就是靠不同的屏风来区分的。
和富贵人家不同的是,民间的屏风风格就要朴素许多。白居易曾作《素屏谣》:“……吾不令加一点一画于其上,欲尔保真而全白。”表达了对素屏的崇尚之意。总之,各屏入各眼。
明清时期迎来高光时刻
《红楼梦》里有不少描写屏风的内容
到了两宋时期,宋代文人崇尚自然的造物观,追求恬淡雅致的审美,所以出现了许多融入山水画的小巧精致枕屏、床屏和砚屏,屏芯材料还采用大理石、天然云石等。
发展到明清时期,屏风迎来了它的高光时刻。当时的富贵人家中,屏风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装饰品。怎么炫富攀比?就看各自家里屏风有多奢华。那些屏风用料非常讲究,红木、紫檀、黄花梨等名贵木料,雕刻花鸟、山水、人物和书法题字,加之镶嵌云母、水晶、琉璃、象牙、玉石、珐琅、翡翠、金银等名贵物品。
《红楼梦》里就有不少与屏风相关的描写。贾蓉专门向王熙凤借一架炕屏在客人面前显摆用;贾母寿宴时,贺寿礼物堆积如山,但老夫人最关心的还是共有几家送了“围屏”(可以折叠的屏风)。可见这是清代上流社会送礼的顶配。王熙凤汇报说,“共十六家有围屏,十二架大的,四架小的炕屏。”其中,江南甄家送的一架大屏十二扇,用大红缎子缂丝“满床笏”,一面是泥金“百寿图”,还有粤海将军邬家一架用玻璃材质制作的屏风,都被贾母自己留用了。
屏风工艺丰富多样
漆艺最有代表性
从装饰工艺上来说,屏风可以分为漆艺屏风、木雕屏风、石材屏风、绢素屏风、云母屏风、玻璃屏风、琉璃屏风、竹藤屏风、金属屏风、嵌珐琅屏风等。
其中,以漆艺屏风最有代表性。历史上,有两件十分重要的“国宝级”漆艺屏风——一件在湖南长沙,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西汉彩绘漆屏风,是目前所见保存完整的汉初彩绘漆屏风实物之一。另一件在山西大同,北魏琅琊康王司马金龙墓出土的木板漆画,属于一个巨大漆艺屏风的一部分。
漆艺屏风的巅峰时期出现在清代。杭州西湖博物馆里的清刻灰西湖全景图十二扇漆器屏风和香奈儿收藏的西湖风景屏风,都是清代漆艺屏风。
漆艺屏风一般以木为胎骨,表面刷漆,使得其不易开裂走形。屏面雕刻时,凸起来的为“识”,凹下去的为“款”,雕下去的部位全部重新染上颜色,使建筑、山水、花木、人物逐一清晰地呈现出来,其物象清晰明快,赋色艳丽华贵。这种刻灰技法,又名“款彩”或“雕填”,是漆器工艺技法的一种,明代已有之。
明代著名漆工黄成所著的《髹(xiū)饰录》中说它“有漆色者,有油色者”,这就是说这种款彩。完整的款彩屏风在我国较少见,精华大多收藏在日本和欧美国家中。
西湖博物馆馆藏清代屏风
里面藏着西湖有趣细节
据说,西湖博物馆里的西湖全景图漆器屏风是从西班牙找回来的,历经了三百多年岁月,跨越万里重洋,如今在展厅里依然品相完好,华丽精美。
屏风一共十二扇,互相衔接连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屏风间可以用插销连接,通体髹黑漆为地,屏风最外层是一圈由八宝纹组成的边框,衬托着主体的西湖山水人物风光图案,场面十分宏大,人物细节刻画入微,布局清晰合理,色彩明快艳丽。屏风背面为素面。
杭州西湖博物馆总馆副馆长卢俏强介绍,根据文字记载,这是清康熙南澳镇标中军左营左都督王朝俊携28名武官为当时督制全闽水军的周老先生所作寿屏,福建人康熙庚戌进士陈天达来撰写贺寿词。
仔细品味这十二扇屏风中的内容,有许多有意思的细节。比如,可以找找西湖十景分别都在哪里。一眼看到“三潭印月”,还错写成了“映”字。苏堤上的“六吊桥”没写名字,用的是“第一桥”“第二桥”“第三桥”……来标识。还有各式各样的西湖游船,有人在画舫上喝酒吃席聚会,有人在手划船上采摘荷花,有人用船运了两坛子酒,还有人在船上捕鱼,十分有趣耐看。
屏风奢华的风格与当时欧洲上层崇尚高贵华丽的审美情趣不谋而合,刻灰漆使得西方人对于东方古国有了初步的了解,屏风上的家具等器物,也影响了西方的工艺品,在文化和艺术交流方面的贡献,不言而喻。
不仅中国人喜欢屏风
全世界都为它着迷
16世纪至17世纪,中西方贸易频繁,刻灰屏风是重要的贸易品之一。刻灰屏风在国内的存量甚少,主要集中在欧洲尤其是法国。
由于屏风在运送途中需要在印度的科罗曼多海岸登陆,再转运至欧洲各国,欧洲人只知道款彩屏风是从科罗曼上岸的,因此就将款彩漆艺屏风命名为科罗曼(coromandel)。
陈列在香奈儿寓所中的8面款彩乌木漆器屏风都是来自17世纪的康熙年间,由东印度公司运到欧洲。这些屏风上的图案都成为香奈儿设计中的经典元素,山茶花的经典图腾便是来自于她的中国屏风。
全世界都为中国屏风着迷,比欧洲更风靡的是日本。早在隋唐时期,中国屏风就以奢侈品和艺术品的身份传入日本,作为代表中国文化的一种物件。屏风也成为了日本贵族居所和寺庙的重要文化元素,甚至专门有一批屏风画家和流派。
随着生活居住环境的改变,现在人们使用屏风的机会越来越少。但在几千年的历史流转中,屏风有过无限辉煌时刻,它是君王权力的象征,也是艺术创作的独特媒介;是中国传统家具,也是富有民族特色的艺术品,它始终寄托了中国人东方美学的极致浪漫,以及追求理想生活的美好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