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回到天上去了。

昨天凌晨，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王派”唱腔创始人王文娟过世，享年95岁。

王文娟演唱风格清丽柔美、韵味醇厚，于平和中见华彩，曾出色地塑造了《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追鱼》中的鲤鱼精、《孟丽君》中的孟丽君、《武则天皇帝》中的武则天等众多舞台形象。

王文娟版的越剧电影《红楼梦》影响力有多大？

仅仅在1978年-1982年期间，以当时2角一张的电影票价，这部电影的票房也高达2亿多元。迄今为止，这也是中国电影史上放映次数最多、拷贝发行最多的戏曲电影。在很多人眼里，这部电影几乎是越剧的代名词。

“葬花”时的犹豫凄美，“焚稿”时的伤心哀婉，“哭灵”时的悲痛欲绝……王文娟版的林妹妹在吸引了一拨拨越剧迷的同时，也在无形中鼓励着一代又一代的越剧人因它走上越剧之路。

80岁的她一开口

杭州观众都疯掉了

1926年12月，王文娟出生于浙江省嵊县，1938年到上海师从表姐——越剧小生竺素娥，正式开始舞台生涯。

拜师后不久，由竺素娥指定改习花旦。1942年夏时起，开始以“小小素娥”的艺名，组班在上海近郊、杭嘉湖一带演出。

1947年她与陆锦花合作，成立少壮剧团。1948年加入玉兰剧团，开始与徐玉兰长达40多年的合作。1952年参加文工团越剧队。1954年随团加入华东戏曲研究院越剧实验剧团，后为上海越剧院二团主要演员。1985年，与徐玉兰一起自建改革性剧团——红楼剧团，任副团长。1986年任红楼剧团团长。

2006年4月29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越剧表演艺术家王文娟艺术回顾展》来到了杭州红星剧院，为越剧百年庆贺。这是都市快报“百年越剧·就关你的事”系列活动的重要内容，应浙江众多越剧迷的强烈要求——定要把王文娟请来——这才有了这台精彩演唱会。

当年演唱会的幕后人员告诉我，当时的盛况简直跟现在的小姑娘追顶流明星没区别，“她一开口，观众们都疯掉了。”大家没想到八十高龄的王文娟，一上来，还是那个味。

除此之外，王文娟对各种舞台细节的追求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她一到杭州不顾舟车劳顿先来看了舞台，对要表演的片段都仔细看过，非常敬业。还十分关心观众的感受，问我们观众看完演出会不会太晚，会不会没车。”

在这台演唱会上，王文娟的得意弟子们把她生平创作的经典形象一一在舞台上重现，《红楼梦》中的林妹妹自然是一定出现的，其他的如《红鬃烈马》《白毛女》《春香传》《追鱼》《关汉卿》等8个经典形象都依次再现。

给关门弟子的书上写着 “学海无边，勤做舟”

至今“王派”弟子传人众多，既有不少已成名成家的资深越剧演员，也有一批新生代青年演员。在杭州，在浙江小百花越剧院，钱爱玉、周云娟、舒锦霞、洪瑛、何炯华、夏艺奕等越剧演员们就是共同拜在王文娟门下的王派弟子。得知恩师逝世的消息，大家都沉浸在震惊、遗憾、心痛中。

夏艺奕和王文娟都生肖属虎，年纪却结结实实差了60岁。在所有弟子里，夏艺奕是入门最晚的一位小师妹，也是王文娟的关门弟子。翻着2009年拜师时王文娟亲自题字赠与的唱腔选集，夏艺奕说自己五味杂陈。因为她最大的梦想没有实现：去上海演一出自己的戏，请老师来看。

“感觉自己不够优秀，对不起她。”2019年时各位王派弟子上海聚会，她因为怀着身孕没去成，听人转述了老师对自己的“撒娇”，“她跟人说，这个奕奕啊，老是不来看我。”

王文娟给自己关门弟子的书上写着“学海无边，勤做舟”，这个改写的句子，很能体现王文娟的个性。

原来“林妹妹”爱吃呛蟹

2019年的时候，另一位杭州弟子洪瑛去看望王文娟。“我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她说最近请了老师在学习。请了什么老师呢，分别是地理老师和历史老师。”原来，王文娟在看新闻的时候遇到了“阅读理解”问题，不太了解当时国际新闻里的那些国家为什么要起冲突。找了老师学习后，王文娟兴奋地拉着洪瑛，指着卧室里的世界地图，“跟我说，这里是印度，这里是菲律宾，总算知道历史成因了。”

那阵子，王文娟还在读畅销的《明朝那些事儿》。在所有杭州弟子里，洪瑛和王文娟有着切切实实的旧式师徒的情谊。

“那是1981年的7月，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王老师搬到武康大楼没多久。”

19岁的洪瑛放暑假，跟着剧团到上海学习，被当时的老师拎去了王文娟家。王文娟留他们吃饭，“我整个愣住了，一直在看‘林妹妹’怎么吃饭。”后来熟了之后，洪瑛发现了一个秘密，“林妹妹”爱吃呛蟹！身为舟山人，她就担负起了给老师进货的责任，“我跟老师说，这个呛蟹配饭，我可以吃两碗，老师就说，她可以吃三碗！”

正式成为王文娟的弟子之后，洪瑛在武康大楼度过了许许多多个这样的暑假日子，吃住都在王文娟家里，有时候跟外婆（王文娟妈妈）睡一间房，有时候“桐庐的小舅舅”也会来。

洪瑛的职业生涯，也直接受到了王文娟的影响。当她在地方剧团踟蹰不前的时候，也是王文娟的一封信改变了洪瑛，“她信里跟我说，要特别想在这条路上有所发展，就要去省城，省城更有空间。”作为那个年代典型的“晚婚分子”，王文娟也有个口头禅，她总是跟弟子们说，“慢慢来，事业要紧。”

抗美援朝带回来越剧《春香传》

“昨天排戏睡得很晚，今天一大早被噩耗惊醒，心情悲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文娟的《追鱼》《红楼梦》电影出来的时候，周云娟买了很多的广告纸、宣传画，把自己床头全部贴满，还偷偷地模仿林黛玉的人物造型梳头套。1984年，周云娟正式拜师王文娟。当时鞠了三鞠躬，王文娟告诉周云娟：“你跟我学，但要博采众长，在唱腔上要根据人物，按照你自身的嗓音条件，走自己的道路。你喜欢去吸收什么流派，尽管去吸收。”

舒锦霞的拜师，在1997年的4月，越剧故乡的嵊州剡溪宾馆。“我问老师，在这样没有证人的特殊情况下应该怎么拜，老师说：‘啊呀老简单，磕三个头就好了。’我说那我要磕六个头，三个学习老师的艺术，三个学习老师的人品与艺德。”

对如今的小百花掌门人蔡浙飞来说，昨天一天都是微信轰炸中度过的。“我们这一代都是听着看着《红楼梦》长大的，可以说，《红楼梦》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越剧。”蔡浙飞特别提到了《春香传》，这部越剧的出处，正是王文娟抗美援朝文艺队时期“交换而来”的。“当时他们演梁祝，朝鲜戏迷就跟他们说朝鲜也有朝鲜的祝英台，她叫春香。”正是如此，徐玉兰与王文娟才想到可以把《春香传》改编成越剧介绍给中国观众。

蜜月旅行就是在杭州

王文娟和孙道临的爱情故事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但是很少人知道他们的蜜月旅行是在杭州吧？

王文娟在自己的传记里透露过，两人婚后的蜜月旅行，计划去杭州游玩，结果因为买不着坐票，两位算得上是当红的男女明星只好买了两张站票出发。

“道临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小板凳，笑着拉我坐下，轻轻说：‘哪有叫新娘子站到杭州的道理。’”这张板凳，一直被王文娟当作了花轿，“想起小时候在家乡，常羡慕新娘子坐花轿，想着自己哪天出嫁了也要坐花轿，没想到现在坐的却是板凳，这就是我的‘花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