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快报 记者 高华荣

两年前，林怀民带着云门舞集和《稻禾》来杭州。

当时林怀民已经70岁，拄着拐杖在西湖边接受大家采访。同行们面面相觑，想着谁会把退休这个问题问出来，最终大家都没有问出口。

2017年10月28日，林怀民还作为都市快报的老朋友，拿着快报上了头版，讲述他对杭州的喜爱。

几个月后，林怀民亲自宣布将在2019年底正式告别云门舞集。接任他的，将是“云门舞集2”的艺术总监郑宗龙。

时间不缓不慢地终于走到了这个节点，林怀民的告别作也确定了——《交换作》。这个作品由三部分组成：云门的舞者跳陶冶编舞的《12》，郑宗龙给陶身体成员编作的《乘法》，还有就是林怀民的《秋水》。

11月底，《交换作》将在杭州演出。

林怀民和他的云门舞集

林怀民和他的云门舞集在全世界享有盛誉。他曾多次获得国际舞蹈界的终身成就奖，欧洲舞蹈杂志将他选为“二十世纪编舞名家”，林怀民1974年创立的职业舞团云门舞集也被称为一个文化现象，英国《泰晤士报》称其为“亚洲第一当代舞团”，德国《法兰克福汇报》也称赞为“世界一流现代舞团”。

林怀民创办云门舞集，有点传奇色彩。出身书香门第的他大学读的是法律，后来又转修新闻，曾经写过小说，看起来跟舞蹈完全没有关系。实际上，自打14岁看过美国荷西·李蒙（Jose Limon）现代舞团的表演后，林怀民就迷上了舞蹈，私下一直没停过学习舞蹈。赴美留学期间，林怀民正式在玛莎·葛兰姆和摩斯·康宁汉舞蹈学校学习现代舞。玛莎·葛兰姆被称为现代舞之母，林怀民在学校受益匪浅。不过，半路出家的林怀民身材有点差，而且，西方舞蹈那种笔直挺拔的感觉，跟东方刚柔结合的文化也不太一样。 1973年，有着深厚中国文化功底的林怀民最后回到台湾，在中国武术、书法、传说中汲取灵感，创办了云门舞集。“云门”是中国古代著名的乐舞之一，相传是黄帝时代的舞蹈，《吕氏春秋》记载的“黄帝时，大容作云门，大卷”，就是说黄帝的巫师大容创作了云门和大卷这两个祭典用的舞曲。

云门舞集创建后，推出了《寒食》《白蛇传》《薪传》《红楼梦》《九歌》等一系列充满中国文化韵味的现代舞，演出后征服了全世界的观众，成为公认的“华人舞蹈天团”。

杭州的桂花，是不是都谢了呀？

让它们等等我

林怀民和杭州很有缘。2010年，云门舞集和都市快报合作，在西湖边的柳浪闻莺完成了大陆的首次户外演出，近万观众席地而坐，欣赏了《白蛇传》《水月》《花语》等作品。

演出《花语》时，舞台上撒了近6万朵荷花，全是真的。林怀民说，“为什么用真的荷花？其实塑胶的假花颜色可能看起来更真，但我觉得真的更好。”最后，全体舞者点亮了800多盏烛灯，犹如天上的群星，让现场的观众看得激情澎湃。

演出结束时，西湖边的草地上没有留下一点垃圾，这一点让林怀民非常欣赏，“杭州人是骄傲的，因为山水如画，因为历史积淀，因为人文底蕴”。

之后，云门舞集又多次在杭州演出。林怀民非常喜欢杭州和西湖，他曾说，“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演出，是美好的缘分。舞好看，大家在一起的感觉更好。”

最近一次来杭州是两年前，刚好也是秋天。这次采访林怀民，他接过电话，第一句就问我：“杭州的桂花，是不是都谢了呀？”那时桂花还开着，但是应该不能坚持到演出的时候，他仍然不放弃：“那你要让它们等等我哦！”

已经定好闹钟

12月31日后消失不见

看得出来，林怀民是真的很喜欢杭州。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年在柳浪闻莺的那场演出，甚至还能叫出当时采访他的那个快报同事的名字。这次采访，林怀民还悄悄地向我透露，“有一天要是台湾找不到我，我就是去杭州了，去闻桂花香了。”

从宣布退休开始，林怀民就进入了一个“实习退休”的状态。他看书追剧，早睡早不起来，早起也早不起来，“眼睛都要追坏了”。刚刚追完《长安十二时辰》，又打开了近期口碑很好的《我们与恶的距离》跟《俗女养成记》。这次来大陆巡演，他最心心念念的是买书，“就是刚刚拿了诺贝尔文学奖的那个波兰女作家”。

马上就要退休了，居然比之前还要忙？是的，因为林怀民再也没有挡箭牌了，“以前喊你干吗干吗还能找借口，现在没了，人家就说你都要退休了怎么没时间。”不过，他已经定好了闹钟，决定在12月31日之后，消失不见，“这是我最后一天上班，然后就是不出现也找不到我了。”

《秋水》跟庄子没有关系，就是“秋天的河”

这次云门舞集在杭州的演出，林怀民的作品是《秋水》。说起来，这个作品还是他的“库存”。

因为是和陶冶的陶身体合作，两个舞团做一台戏，费用超支，于是各自都做得短一点。还不够？大家想来想去，想到了林怀民几年前为一个筹款晚会做的舞蹈，“编了个很小的东西，很小很清淡，铺天盖地就是一条河，水汪汪的”。这个作品就是《秋水》。

本以为《秋水》会跟庄子有关系，没想到就是纯粹字面意义上的“秋天的河”。灵感来源就是林怀民本人在日本京都看到的一条河，“在一个偏僻小镇上，上面浮着红色的叶子，而那个水看起来就可以喝，干净得不得了。”演出投影的部分需要去京都找到这条河拍素材，林怀民在电话里跟工作人员就这么描述着，结果很快他们就订好机票住宿，并且云里雾里地找到了，林怀民叹气又感慨，这届年轻人的节奏和速度，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