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战略 红色领杭 · 凡人星光:甜蜜的事业
杭州网  发布时间:2023-08-14 14:58   

一家人都被我“拐”上了养蜂之路

1981年,我们结婚的第三个年头,我和妻子商量,要和别的蜂农一样,去远方放蜂。

我的蜜蜂已经养到40多箱了,靖江的花粉不够采了。

我和妻子说:跟我一起去放蜂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不用干别的事,就帮我把蜂巢里的王浆取下来,你的手巧,肯定干得比我好。你做裁缝每天只赚1元4角,和以后养蜜蜂起来,这就是个零头。

那时,小女儿洪小燕才4个月大,离不开妈妈。大女儿洪燕才5岁。我们把两姐妹都带上了。为什么?让大女儿照顾还在吃奶的小妹妹。

就这样,一家人都被我“拐”上了养蜂之路。但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艰苦。

我们江南的蜂农知道,春季蜜蜂采的主要是油菜花、紫云英、柑橘花。而油菜花,云南的开得最早,然后是四川、浙江、江苏……

不同的路线,追的花不一样。每年4月20日之前,我带着蜜蜂在萧山围垦采油菜花;4月20日到5月4日,去绍兴采红花草籽,也就是紫云英;5月5日到吉林临江,采鸭绿江周边的野花;6月20日左右进山,采椴树花,再是荆条花;9月下旬,回到杭州,在临安采茶花;11月初,带着蜜蜂越冬。

一年四季,蜂农从南往北追逐着花蜜,一个地方采完了,收拾行囊,寻找下一个鲜花盛开的村庄。这听起来很浪漫,但现实是,我们经常住在不通水电的荒山田野,睡的是夏如烤箱、冬如冰窖的帐篷,晚上还会有蛇、蛤蟆钻进来。

为了蜜蜂,我经历了别人想不到的苦,也苦了我的家人。搭个窝,家人在大山里陪我一住就是几个月。东北的冰天雪地里,我们每天就吃饼。饼又冷又硬,5岁的女儿咬都咬不动。

在黑龙江汤原县,我们还遇到过黑熊。那里是深山老林,进去都没有汽车,靠牛车拉。

黑熊喜欢吃蜂蜜,鼻子很灵敏,会不请自来。有一次,这个庞然大物闯进来,把蜂箱推倒了,正在啃食蜂脾(也叫巢脾,由蜜蜂筑造的、双面布满巢房的脾状蜡质结构,是蜂巢的组成部分)上的蜜。

护蜂心切的我,跑到附近农场,借来猎枪,用枪声吓跑了馋嘴的黑熊。

还有一次,在吉林临江桥边的高地上,我们搭了个帐篷,住了三四天。

有个当地人问我,你怕不怕鬼?我摇摇头,不怕。那人接着说,你知道这处高地是怎么来的吗?是古代打仗时,死尸堆成的。

这些都不算可怕,蜂农最怕的是恶劣天气,蜜蜂会受损。只要蜜蜂没事,吃点苦都能忍受。

那几年,我们一家人带着蜂箱到过杭州的天目山,去过广东梅县,也到过吉林、黑龙江,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跑遍了大江南北。

我第一次扛着3万元钞票回家,一辈子靠天靠地吃饭的父亲,惊呆了

这么辛苦地追赶鲜花,是不是赚到了很多钱呢?

第一年出门,我带回来尼龙薄膜,盖了三个置放蜂箱的棚子;第二年,我赚了38元,带了一个“红双喜”高压锅回家。

钱没赚到,但我见识了世道人心。

那回去辽宁采荆条花,我锯了一段红松木做蜂箱。没想到,那堆木头是集体财产,有人举报给了村书记。

我想,这下坏了,要罚款了。

村书记是典型的北方人,高个子,长相厚道,能侃。和我交流了一阵子,他说,“你们南方人来北方也不容易,这次(木头)就用了,下次用,要先汇报下。”

我赶紧千恩万谢。世上总是好人多,与人为善,路才能越走越宽。

前面说了,不开花的季节,我尝试用黄豆粉代替天然花粉喂养蜜蜂,好比婴儿喝奶粉。给蜜蜂喝的“奶粉”,比例和配置都有讲究。养蜂第三年,经过多次试验,我的黄豆粉喂养蜜蜂的技术越来越成熟。

我决定,之后就安定下来,在萧山本地养蜂,不再带着家人四处赶花期了。

黄豆粉喂养还有个好处,蜜蜂出产的蜂蜜和蜂王浆比较稳定。那年,在杭州胡庆余堂的收购点上,我很是风光。别人用小瓶子装蜂王浆来卖,只有我,挑着两大袋塑料瓶装的蜂王浆,扁担都压弯了。

卖蜂王浆回来,10元面额的人民币,1000元一捆,刚好装了一个石棉袋,一共是3万元。在20世纪80年代,这绝对是让人眼红的收入。

我第一次扛着3万元回家,一辈子靠天靠地吃饭的父亲,惊呆了。他慢慢理解了儿子当年的选择。

在靖江镇信用社,我是第一个存入万元以上大额现金的农民。我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县里召开第一届“万元户”大会时,我已经有10万元家底了。问起一同开会的其他“万元户”,他们还只是一两万元的收入,我心里有种控制不住的自豪感。

手里有了钞票,1991年,我把老房子拆了,盖起一幢140多平方米的洋楼,又在村里“抢”了个第一。

从广州买来的墙砖,把泥水师傅都难住了。因为在这之前,之前谁都没见过这么高级的装修材料。

一个才读过小学三年级的蜂农,论文登上了国家级刊物

养蜂是技术要求很高的行业。那个年代,我接触到的养蜂老师傅都普遍保守,我只能自己钻研。

白天,我与蜂为伴;晚上,我一遍遍看买来的养蜂书籍,脑袋里装了各种养蜂的新知识。

我发现,最初的10箱蜜蜂里面,有一箱的王浆产量达到了60克到70克,其他几箱还不到30克。几经探究,特别是去省农大请教了专家后,我才搞明白,产量的多寡是蜂种的种性差异所致。

原来,一个好的蜂种就能决定整个蜂群的产量!这个发现对我来说是石破天惊。

我决定,着手优化蜂种。

几年下来,国内的种蜂场被我拜访了个遍。我的蜂场产量,可以比得上专业的种蜂场了。

我还苦心钻研,用石灰水等原料配制成药物,攻克了当时的养蜂难题——白垩病。这是一种传染性真菌引起的病害,以感染蜜蜂幼虫为主,还会在种群中传播。

1989年,浙江省农业厅批准我成立一级种蜂场,每年向全国各地提供蜂种5000-6000只。

1993年,第33届世界养蜂大会上,国际蜂联授予我“中国优秀蜂农”奖,获此殊荣的全球仅6位。

2003年9月,我成立了自己的蜂业公司。我培育的种蜂“萧山金蜂王”,每年产的蜂王浆最高可达17.6公斤,品质优于许多世界名蜂。

从一箱捡来的蜜蜂起步,我把小蜜蜂发展成了农民的大事业!

省农办的一位领导曾说我是“农民院士”。“院士”我担当不起,但这些年,我发表的专业论文也有二十多篇了,其中《洪德兴蜂王浆高产技术》《蜜蜂育大王的奥秘》刊登在国家级的蜂业期刊上。

一个才读过小学三年级的蜂农,论文登上国家级刊物,我觉得我还是挺了不起的。

来源:杭州日报  作者:口述 洪德兴 整理 李郁葱  编辑:高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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