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真可惜……”调解室的门一开,一个肤色黝黑、身形略胖的汉子拿着一沓调解材料,快步走到门外空地上。
调解失败了,离异双方都想要孩子的抚养权,互不相让。“他俩情况特殊,婚是离了,但平时关系还好的,要找时间再去看看。”嘴里嘀咕着,他翻开工作笔记,在当事人名字后面写上了“再跟跟”3个字。
七八月份富阳的山野间,“蒸笼天”总是偏多,这个名叫黄华庆的调解员在太阳底下才站了1分钟不到,就觉得有些气闷。“今天还有一个送达任务,我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去,那个时间容易找到人。” 黄华庆抹抹脸,言语中传递出一种叫作“轻车熟路”的味道......
孩子一句话,他得了一个“黑猫警长”的外号
龙羊法庭位于富阳区万市镇,四周群山环绕,距离富阳城区有个把小时的车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山法庭。黄华庆是万市镇人,虽是法庭的调解员,但当地人还是习惯用外号来喊他——“黑猫警长”,年轻同事更喜欢喊他“猫叔”。
▲天降大雨,黄华庆在车上与当事人沟通。
说起“黑猫警长”这个外号,话就长了。
1986年,黄华庆所在的村里发生了一起盗伐树木事件,4棵树被砍。作为村里的山林大队长,黄华庆按规定对盗伐树木的村民罚款30元。然而,作出处罚的第二天清晨,黄华庆起床喂猪时发现,自家猪圈里的一只母猪和两只小猪全部中毒死亡。
“我知道是谁干的,也想找他们理论,但想到大家都在气头上,我怕激化矛盾。”考虑再三,黄华庆还是觉得委屈,就找到了万市派出所。民警了解情况后,让黄华庆安心,法律必会还他公道。过了几天,民警把几名嫌疑人带走了,又过了好一阵子,黄华庆听说那几个人被判了刑,他的700元赔偿款也快到位了。
这是黄华庆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法律”二字的分量。“我那时候就想,以后一定是大家都讲法的社会,靠蛮力是行不通的,必须人人懂法、守法。”黄华庆说。
1988年,黄华庆被公派到当时的浙江法律函授学院学习,学制2年。然而,1990年学成时,黄华庆猛然发现,自己拿到的是结业证书,不是毕业证书。“说好是大专学历,结果成了‘假的’。”说起这段学习经历,黄华庆看得挺开,“不过,我学到的法律知识假不了的。”
1993年,黄华庆成了当时龙羊交警中队的巡管小队长。那时候,动画片《黑猫警长》颇受孩子们欢迎。万市派出所一位民警的女儿看过动画片后,指着黄华庆,拉着爸爸说:“爸爸,那个大伯伯真像黑猫警长,也戴着大大的帽子。”
“我那时候穿制服,腰上系着一条三角皮带,戴一顶大盖帽,真蛮像‘黑猫警长’的。”黄华庆没想到的是,小朋友的一句玩笑话,让“黑猫警长”的外号彻底传开了,他的本名反而没多少人叫了。
▲黄华庆主持调解。
法庭撤并又重设他成了村民眼中的“管家”
100个调解,七成以上他完成的
1996年,黄华庆为亲戚代理了一起刑事附带民事的人身损害赔偿案件。因为这起案子,逻辑清晰、能说会道的黄华庆受到了时任龙羊法庭庭长的关注。那时候,我国的法律专业刚刚起步,学过法的年轻人不多,黄华庆是一棵好苗子。于是,那一年,34岁的他正式进入龙羊法庭工作。
基层法庭是司法系统的毛细血管,处理的大多都是乡里乡亲的民事纠纷。从协警队长转为调解员,黄华庆起初不太适应。“以前遇上闯红灯的,我态度严厉点,再讲讲道理,工作就能做好。做调解员不一样,要经常陪着笑脸,有些人还不跟我讲法。”黄华庆说。
当年,有一对夫妻打离婚官司,法庭对双方共有的泥瓦房进行了分割,靠东的一半归女方,靠西的一半归男方。然而,男方认为判决不对,就在属于自己那一半房屋里堆满了稻草。时间一久,稻草遇潮发霉,污水横流,另一半房屋也没法住人了,女方只好找到法庭。“你是不住房子里,但你的做法妨碍了你前妻的合法权利,属于侵权,你要承担责任的。”黄华庆找到男方,可他的话没什么效果。“要搬稻草你去搬,我不搬的。”男方态度强硬。没办法,黄华庆找来两个帮手,花了6小时把房屋清理干净。女方有干净房子住了,可清理时的那股臭味,让黄华庆几天吃不下饭。
上世纪末,龙羊法庭每年的案件量不算多,直到2000年,法庭全年调解加判决的案子也仅百余件。“主要还是那时候大家没什么法治意识,打官司的人不多,主动来调解的就更少了。”黄华庆说。
▲当事人握手言和,黄华庆笑了。
2001年6月,因行政区划调整,龙羊法庭撤并至新登法庭,仅留黄华庆继续在法庭旧址负责基础的调解、收案和接待工作,并在每周二、四协助新登法庭法官来此开庭。老法庭是一幢两层平房,只有两间办公室,之后的9年中,那里通常只有黄华庆独自办公,因此,村民都调侃他,“黑猫警长”变成法庭的“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