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日报讯 12月12日,萧山区看守所里,管教民警带着35岁的安徽人李震(化名)从重监区走进提审室,沉重的脚镣拖着地,发出碰击声。 “你爸爸现在在南阳打工,你的钱包、手机我们已经转交给他了。”提审民警说。 “谢谢,谢谢。”李震抬起头,眼里似乎有了点光亮,又追问道,“南阳,离这边远不远?” 父亲,李震已经有13年不曾相见了…… 那场群殴中,他成了最冲动的那个 2006年,萧山区宁围镇盈二村聚居着大批外来务工人员。当时的村口有一个菜市场,有务工者在那里摆起了摊子,做起了夜宵、理发等小生意。 当年6月21日晚上9点多,天气闷热,重庆人杨某池和同伴3人在河南人王某红开的露天卡拉OK喝酒唱歌。邻桌有几个安徽人嫌杨某池等人太吵,双方因此发生口角,继而引发斗殴。王某红和儿子见状,赶忙上前拉架,不想同样遭到几个安徽人的殴打。一阵打斗之后,王某红的摊子遍地狼藉,斗殴者则四下逃散。 自己的生意被搞砸,好心拉架还被打,王某红心中忿忿,便叫上弟弟及几个老乡,找到之前那群安徽人“复仇”,李震的父亲、大伯以及一些相熟的老乡被卷进了这场群殴中。 两拨人打得正厉害,时年22岁的李震刚好从邻村回来,被一个熟人拦下。“你大伯在那边被人打了,你还不去看看?”熟人说。李震听完,向前跑出了200米,正好看见大伯被人用砖头拍中脑门,父亲也正在与对方激烈厮打。李震从家中找出一把20厘米长的匕首,随即加入混战,致使王某红死亡,另一人重伤。 “说实话,当时具体为了什么事情打架,我都不知道,就看到我大伯和爸爸被打了。他们都是50多岁的人了,一个个头破血流的,我心里太乱了……”回忆起当年的场景,李震低下了头,“回到家里,我花了几分钟静下来,才感觉事情不对,这地方肯定待不下去了……” 逃亡13年,却发现所有的路都被自己堵死了 案发后,萧山警方接警赶到现场,发现人群已经散去。由于案发地多为老乡聚居,民警上门调查时,大多数人都不愿配合,调查工作一时难有实质性进展。 李震心知自己闯下大祸,便求一个跑摩的的老乡将他送到一处偏远的农场。案发第二天,老乡给他带来了消息:对方有一个人,没了…… 对李震来说,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知道,自己完了。于是,他立即上路,坐车逃到了广州。在广州,他找人做了一张假身份证,先后在电子厂、鞋厂打工。打工的日子里,他茶饭不思,连续一个月都做噩梦,每天得靠喝酒自我麻醉。过了半年,他逃往上海,找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农民房藏身,一边打零工,一边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不敢与任何人发生冲突。后来,他娶了老婆,并有了女儿。打零工每年能赚七八万元,他把这些钱都交给老婆,自己通常只留几百元傍身。 “这13年,我除了打工,就是在家。我没有朋友,我知道人家叫什么,但人家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名。我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虚伪、卑鄙。”对于自己的逃亡生涯,李震又悔又恨,“后来几年,外公、爷爷、外婆,最亲的人相继去世,我都没能去送一送。” 一年前,李震与人闲聊时听说,现在警方的刑侦技术十分先进,这让他惶恐不安。自首,他不是没想过,但终归还是没走出这一步。“我有了女儿,心里舍不得,多了一分牵挂,也就多了一分恐惧。”他说。 夜里躺在床上,李震经常会想起2006年夏天的那个晚上,特别是那把沾着血的匕首。“年轻时不知轻重,自己把自己的路堵得那么死……”这个想法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戴着面具,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担当” 今年10月底的一天,李震拿着手机刷抖音,突然看到一条小视频。视频的发布者是他去年偷偷关注的表舅妈,视频的内容则是送殡后家属回到车上的画面。整段视频拍得晃晃悠悠的,李震只听到表舅妈在视频中叹着气说:“我叫了三十几年的二姐,突然就这么走了……” 李震怔住了,表舅妈口中的二姐就是他的母亲。他怎么也想不到,逃亡13年,再次听到母亲的消息时,母亲竟已入土。他点开视频评论区,里面没人留言,他也没敢问。他心里难受得厉害,只好马上关掉了手机。从那时起,李震有了一种预感,自己逃不了多久了。 在萧山警方的不懈努力下,当年命案的大部分嫌疑人都已归案,唯独李震仍然在逃。今年,萧山警方持续推进“云剑行动”,拓宽追逃工作思路,于11月通过多条线索分析研判,发现一名在上海、天津等地活动的男子张某彬与犯罪嫌疑人李震极为相似。 12月3日,萧山警方前往天津,通过当地警方对张某彬进行抓捕。当天深夜,在天津市经济技术开发区黄海路一旅馆内,民警将伪造身份为张某彬的犯罪嫌疑人李震抓获。12月4日,李震被萧山警方刑事拘留。“终于不用再戴着面具了。”被抓时,李震叹道。 想起初到杭州的情形,李震觉得,当时自己内心充满希望。2000年,年仅16岁的他随大伯到萧山打工,先是跟着大伯摆摊修车,后来又去厂里打工。“比在老家挣钱多,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李震说,案发当晚,他刚从邻村老乡那里借来一台电子秤,准备第二天到镇上称西瓜用,“那时候,我刚花了几千元钱,运来了两车西瓜……” 而如今,李震的女儿都上初中了,成绩不太理想。“我很少管她。”李震显得很惭愧,“以前我觉得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后来,我觉得自己没有担当,也没有资格去教育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