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这里,我跟她讲了单位附近一幢写字楼里的故事:那里有个微信群,原先是凑饭搭建的群,现在群名都改成了“股东大会”。里面有个人在高点买进中国中车,一路跌下来,看不到尽头。有一天,这个群里另一个人坐高铁出行,到了买中车股票那家伙的老家附近,发微信问了问他家祖坟在高铁站什么位置,要帮他拜一拜,看看能不能止跌,而他真的认真告诉了对方方位……
女顾客说,哎呀,是啊,套住了是太难受了,多少年都解不开的,“呸呸,不说套住……小师傅,你再帮我拔几个火罐,反正你也看不到,把后面的胸带解开,对,解开,拔……”
我付完钱,要离开按摩店时,申师傅又上了另一个钟,我听见他又在不紧不慢地问那个把脸填进空洞的顾客:小伙子,你懂不懂股票……
那边,泰迪狗守着的女主人,背上已经解开要上火罐了,她脸依然朝下,跟我说了一句祝福话:希望明天吃个涨停啊!
申师傅轻声说,最近按摩店里,离开时都是这么说啊,老板跟他们这么说,客人之间也这么说,看来,这样说挺好。
昨天上午(6月18日),天还下着雨。体育场路那家证券营业厅里,“小刘”还在悠闲地斗地主。盲人按摩店里,还没有客人,小谭师傅眼睛贴着手机屏,正在看《天龙八部》。申师傅不在,问小谭师傅,他摇摇头说,不知道,可能去总店了,也可能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走到胭脂巷东头的报刊亭,买了一份财经杂志。报刊亭老板濮师傅,是马云的小学同学,还和马云坐过同桌。他正手戳眼镜架,低头看股票。濮师傅说他买股票有两个导师,一个是老同学马云,当然不是马云本人跟他说,而是看摊位上卖的报刊,上面报道马云又投资了什么,比如那个什么电子,他就跟着买进一些。另一个是他的邻居屠大姐。说曹操曹操就到,屠大姐骑着自行车,从中北桥上翻过来,匆匆忙忙买了两份报纸,她问濮师傅,上次推荐你那只股,是不是吃了四个涨停?
濮师傅笑了笑跟我介绍,屠大姐炒了很多年股,以前是她老公炒,老公去世了,她接过盘继续炒,炒得不错的。
屠大姐谦虚地也笑了笑,说她马上又要去桥那边的营业厅了。付钱时匆忙摸出一个像五角钱一样的黄铜色硬币,手里掂了一下,笑出声来——那不是钱,是他孙子玩游戏机用的游戏币。
屠大姐放回游戏币,说了一句话,“(股市)不能太当真,跟小孩子玩游戏机一样,不会玩的新手更要谨慎啊。”
到了下午三点,中午还蛮正常的股市,突然急转直下,沪市跌去180多点,创业板也是暴跌行情,两市100只股票跌停。
我想,按摩院的申师傅一定也听到了这个“残忍”的消息吧,一定也在斟酌是不是要把手里的钱投入股市吧——那可是他在黑暗中摸索多年,一个一个客人,一个一个穴位,用力按出的无比辛苦的,两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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