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了的年糕,浓了的人情
中国美院油画系毕业的吴顺华在一家专业媒体工作,喜欢在酒吧里看球赛的他每逢农历十二月初左右,都会开车回趟诸暨老家,见证一次有名的“挨打”——打年糕。
阳村是诸暨当地出了名的年糕村,村里年糕作坊林立,平时门可罗雀,农历十二月开始就会热闹起来。城里人开着车,隔壁村民骑个电瓶车或者三轮车,大老远地带上自家的米面纷纷涌入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人多时排起长队也是常有的事。
吴顺华也是赶着年糕潮入村的,赶早的他避开了蜂拥而至的人群,得以好好享受年糕作坊里的火热。
走进作坊,浓浓的年糕香扑面而来。看着自家带来的白色米面经过木桶水浸泡、大灶蒸煮、机器加工和模具刻印,变成热气腾腾的年糕从机器的一个小小的口子出来时,一路奔波的疲惫被油然而生的喜悦取代。
还没回过神来,几个作坊工人已经熟练地把年糕切割成了长短均匀的一段段,码在角落架子上的一张张竹板上,冒着热气,透着一股天然的清甜米香。
“没有老底子手工打出来的年糕香糯了。”已到而立之年的吴顺华还清晰地记得儿时观看打年糕的场景:几个身强体壮的大人围着一个石臼,举高木榔头再重重锤下,轮流反复,直至糯米凝结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如今手工打年糕已非常稀少,仅限于一些如阳村这样的年糕村或像诸暨西施故里那样的现场表演。
年糕的味道淡了,打年糕的人少了,人情味却浓了。
阳村的作坊里,吴顺华认识了很多跟他一样的年前“赶潮人”。心急的年糕刚出炉就迫不及待地搬上了车,带着来不及切割成块的一个个大白条回了家,嘴馋的等不及到家后慢慢品尝,一手骑着车,一手掰下一块就往嘴里送,烫得直呲牙咧嘴。
新年从杀年猪开始
对于1989年出生的陆跃玲来说,过年回家的路有点漫长。她的家远在贵州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六寨,从杭州出发,路上要颠簸好几天,但她每年都赶回家过春节,只因为父母电话里的一句叮嘱:“等你到家再杀猪。”
陆跃玲是布依族的后代,六寨是祖辈世代居住的故乡,她记忆中的六寨新年开始于一声尖利的猪叫。
杀年猪是六寨最重要的开年仪式。从神龛上翻出黄历,挑个吉日,等儿女子孙全部到齐,才开始杀猪。
女主人早早起来,烧好一大锅开水。寨上的男人们聚到猪圈门口,商讨谁进猪圈捉猪,谁拿杀猪刀。承担杀猪重任的人,必须经验丰富,且被大家首肯。
“去年和今年到家都除夕夜了,等不了,也赶不上了。”陆跃玲感叹,在某知名互联网公司做运营的她工作实在太忙。今年,回家的票已经买好,但又迟了,只能赶上杀猪后的美食——“生血”了。
生血是一道菜,原料包括猪血和猪内脏。将猪内脏剁碎、入锅爆炒、出油、煮沸、静置后倒入猪血搅拌凝固成豆腐一样的胶体,插入筷子若不倒即大功告成。每人分得一碗,一年只有过年时才能尝上一口。若不慎把生血做坏,过年便不完整了。
杀猪和吃生血在陆跃玲和弟弟看来已再隆重不过,但对于她的父辈和族里的老人们来说,六寨的年味还应飘着响彻山谷的歌声。
爷爷常说,以前每逢过年,年轻男女都会在山坡上对歌,你来我往中,总能促成几对好姻缘。但到陆跃玲这代,男孩们已经忘记那些或直白或热情的山歌,女孩们也不会给心仪的男孩准备好绣花鞋垫了。
“一定很浪漫。”已到适婚年龄的陆跃玲曾无数次想象父辈们口中的画面,但终归只是向往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