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法新社报道，ChatGPT在美国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中取得合格或接近合格的成绩。还有研究表明，ChatGPT经过训练学习可识别阿尔茨海默病。

这些消息，令人联想到近年来在微创外科领域应用广泛的机器人手术系统。2004年，美国就已采用机器人成功完成从前列腺切除到节育、心脏外科等各种外科手术两万例，医生双手不碰触患者，一旦切口位置被确定，装有摄像机和其他外科工具的机械臂就能实施切断、止血及缝合等工作，医生只需坐在控制台上，观测和指导机械臂工作。这项技术还可以让医生在地球的一端对另一端的患者实施手术。

这是否意味着，AI可以逐步代替医生？

对此，我们采访浙江大学医学院肿瘤学教授、求是特聘医生、浙大一院肿瘤外科主任滕理送博士。

AI能否代替医生？“肯定不行”

“先把我的结论告诉你们，人工智能肯定不能代替医生。”12时50分，刚结束一台胃癌根治手术的滕理送迅速走进办公室，他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出看法。这一观点倒是和ChatGPT的自我定位高度吻合：我只是医生的助手。

他介绍，我国自主开发的医疗人工智能项目主要集中在图像分割、病理细胞分析等领域，其中医疗影像分析方面应用较多。

与目前市面上其他AI产品相比，ChatGPT已实现较出色的知识积累、语义理解和内容生成能力，的确具备一定问诊水平。

然而，诊疗是一项复杂且严谨的工作，需要综合患者主诉、病史、各种检验检查等因素。机器即便被赋予高水准智慧思维，还是不能像一个真正出色的人类医生那样，具备对行业的理解、对疾病的深层次认知以及对诊断治疗的全程管理能力。就他所在的肿瘤外科来说，大部分AI还是用在研究领域，如怎样缩小误差，看得更精更细，让数据更加科学……真正在肿瘤外科临床一线使用AI还是较少。

滕理送还提到，现有对ChatGPT的测试结果表明，它对复杂病例的处理能力相当有限。比如高血压预防治疗，涉及到生活环境、饮食作息、家族遗传，AI给出的回答总是非常基本、比较宽泛，更倾向于给出一些看似“永远正确”的方法论型建议，难以产出和人类医生同等水平的个性化精准诊疗方案。

中国传统医学讲究望闻问切，这一点，ChatGPT也还难以企及。

AI算力始终恒定医生偶尔会出“昏招”

然而，滕理送话锋一转：“不过，机器也有优势。”

即便最一流的人类医生，每天身体状态和情绪都不同，这使其医疗水平、服务态度有细微差别，80分的医生可能出现50分的状况。但ChatGPT就没有这方面困扰。

“聂卫平状态不好也可能出‘昏招’，但深蓝机器人只要一按下开关，下棋算力水准是恒定输出的。”滕理送说，在相当长时间内，AI产品会充当诊疗助手的角色，帮助医生快速完成一些重复性工作，提高问诊效率，改善工作质量，提升治疗水平，避免人类医生由于外界因素影响而产生一些失误。

但是，最终判断和决策仍需在医生监督下进行，尤其在强医疗场景中，人工智能的应用还涉及伦理、政策、论证等多方面因素。

至于“ChatGPT在美国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中取得合格或接近合格的成绩”这个消息，滕理送笑着说：“每个司机都通过了驾照考试，但能保证上路就一定安全吗？”

滕理送表示，ChatGPT在考试中的出色表现，并不代表它就真的能看好病。因为临床一线是动态变化的复杂过程，一个活生生的病人，其病理发展趋势存在一些关键又微妙的节点，需要经验丰富的医生根据实际作出诊疗判定。

AI可缩小区域鸿沟

实现医疗水平均质化

未来，AI在医疗上有哪些应用场景？

作为肿瘤外科医生，在滕理送的设想中，AI有必要参与到高危病人及时筛查、肿瘤病人早期精准诊疗、模拟复杂生物制药过程等场景中，他的团队已经和阿里达摩院开展相关合作，目的是希望让研究时间进一步缩短。

从社会更大层面来看，他认为AI的迭代有助于缩小区域发展鸿沟。

比如，大城市三甲医院的医生水平较高，而乡村卫生院医生水平相对低一些。AI可以帮助乡村卫生院把医疗水平提升到接近大医院，让区域间医疗服务更均质化，这对相对落后地区的留守老年群体是一大利好。

同时，人工智能可提供更多角度、内容来启发人类医生，提供高效精准的知识库，提升医生对各种复杂情况的处理能力，降低误诊、漏诊风险。此外，ChatGPT的话术很“善解人意”，可以充当不厌其烦的线上机器人来进行预问诊、患者分诊等，让患者有更好的就医体验。

具体到ChatGPT技术的当下应用，滕理送的看法是，它首先从家庭医生、健康助手的角度发挥作用，采用对话问诊的方式为人提供指导性帮助，这属于通用决策。随后通过模型训练和迭代，AI不断学习医学领域的新知识和思考方法，并依托大规模计算能力进行整合，逐步“进化”到可以辅助医生为病人提供详细治疗建议，也就是出具个性化决策。而这些突破，更需要技巧性地融合医学知识，如临床指南和代表性病例。

因此，滕理送认为，在人机协作互相增强的全新时代，医疗AI的终极目标既不是“机器换人”，也不是“龙套绿叶”，而是全面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