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休闲装，穿一双运动鞋，身形挺拔，小麦色的皮肤——杭州市富阳区富春七小校长章振乐，被人们称为“农场里走出的校长”。一见面，他就带我们来到校园操场一角的开心农场。“大蒜刚播种下去，番薯藤正长得茂盛，丝瓜的季节快过了……”章振乐对地里的各种蔬菜如数家珍。走到羊圈前，他随手摘了一把地上的野草递给我，“要不要喂喂它们？孩子们可喜欢了。”

这所小学到处充满劳动气息。眼前这个生机勃勃的农场，总共有20亩，前后种过70多种植物，养过10多种动物。从校园大门往里走几步，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垄麦田。主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10多个展架上放着孩子们用稻谷、豆芽等农作物制成的标本。

章振乐是富阳常绿镇人，从严州师范学校毕业后就在富阳教书。他在富春七小提出并实践的“新劳动教育”，在全省乃至全国教育界都小有名气。教师节前夕，他向我们讲述了劳动教育的种子如何播种成长，从中我们看到了这位校长身上的韧性和率真。

不管多难，都要让孩子们动起来

建校之初，章振乐一直有个心结。2009年一项针对全校1000多名学生的调查显示，91%的学生缺乏农耕劳动的亲身体验，70.3%的学生不参加日常劳动。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章振乐坚信，劳动教育对于孩子成长的作用不可忽视。

“得让孩子们在校园里有个劳动的地方。”章振乐心想。他注意到了操场旁的这块地，属于周边村民，但基本处于荒废状态。他找到村民想租用菜地，村民问：“你们学校不好好抓成绩，种什么菜？”

有些村民不想把地租给学校，三天两头到学校找章振乐。每次有村民来，他不管多忙都自己接待。“让孩子们学种菜怎么不是正事呢？”说到激动时，一向文气的章振乐说话声音也高了几分。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近半年，村民们见这位校长执拗，又一心为了学生，终于松口了。

“章校长就是这么个人，只要对学生成长有帮助，即使有很大困难，他也会想各种办法去解决。”同事袁朝阳这么评价章振乐。

农场准备好了，接下来推行劳动课又遇到阻力。家长们不理解，“学习成绩好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学种菜？”老师们也不理解，教学任务已经不轻了，还有时间教孩子种菜吗？应该怎么教？大家一头雾水，不知从何下手。在全校推行劳动教育的过程中，章振乐决定自己去点起这把火。

“校长要在农场里上公开课！”一时间，消息传遍了校园。这堂课的主题是研究春天里的油菜花。刚开始，章振乐也没把握，不知道孩子喜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也不知道老师们认不认可。开课那天，全校一半老师都来了，章振乐带着孩子们观察油菜花，用笔画下来写下来；讨论油菜花的生长过程、如何变成菜油等问题。章振乐一直认为，劳动教育不是简单的劳作，而是要在劳动过程中贯穿研究、创造。

2018年，章振乐把劳动教育的目光延伸到了校园外，他想让孩子们到农村等更广阔的空间去锻炼实践。这样的想法，要变成现实也并不容易。章振乐跑了一些农村，希望让孩子们跟着农民学插秧、割稻、做农活，但屡次碰壁。

章振乐不放弃，他拿着孩子们在学校的劳动照片和资料，一个地方跑七八次，挨家挨户地跟农民聊。每次的体验活动，章振乐都会跟着孩子们一起去农村，和当地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洞桥镇贤德村村民华金福印象很深，“这位校长挺特别，话不多，什么农活儿都会做，还像模像样的。”74岁的华金福说，这几年章振乐去他家不下十次。在章振乐的推动下，富阳区掀起了“新劳动教育”实践体验活动。

“孩子12岁前应该玩过泥巴爬过树”

生活中，章振乐兴趣广泛，这也是他倡导劳动教育的起点。工作之余喜欢健身、摄影、登山的章振乐，被老师们称作“生活百事通”。大家都知道，章校长烧得一手好菜，农场里种过的植物，他能说出每一种的特点。

儿时的经历给了章振乐启发，自己小时候很淘气，在小溪里抓鱼、给小鸟做窝，在外撒欢一整天，可那种快乐，现在的孩子很少有机会体验。因此，他在全校提出了“12岁前应该做的30件事”，其中包括玩泥巴、野外夜行、爬树……一提出，就俘获了孩子们的心，原来还能这么玩。

每当看到孩子们在农场里锄草施肥、测量小麦的身高、观察向日葵的转向，章振乐总会走过去和他们一起，或提问，或指导，还带孩子们去认校园中的各种小鸟。在章振乐的办公室里，随处可见孩子们的劳动作品：桌子上放着七八瓶孩子们做的辣椒酱，书柜上是孩子们自己动手做的木工作品。

劳动中的各种“小事”，也被章振乐当作了教育的契机。章振乐总喜欢讲一只兔子的故事：“有一次农场里养的兔子咬了给它喂食的同学，这只兔子还能不能留在学校？”他把决定权交给了全校学生。让大家意外的是，全校没有一位学生要把兔子送走，而是一起讨论如何科学地喂养兔子。

章振乐经常和老师带着孩子们去菜场卖菜，比一比哪个班卖得多，卖菜所得的钱都捐给山区孩子。“孩子们和商户们一起吆喝卖菜，可卖力了。”曾经在富春七小任教的戴君老师回忆，学生看到自己种的菜受欢迎，劳动起来也更加有劲。

“慢慢地，食堂里剩菜剩饭少了；一有空闲，孩子们就会去照看自己种的植物；假期里孩子们会主动帮父母做一些家务劳动。”章振乐细数着学生进步的点点滴滴。时隔13年，又一份调查让章振乐觉得欣慰。全校近94%的学生会主动整理书包、做家务、收拾房间等。通过对比不难发现，从刚开始学生不愿意劳动，到现在越来越丰富的劳动课程和体验，学生和学校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孩子们手中有活，心中有爱，眼中有光。”章振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