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元宵佳节的盏盏灯彩，是中国人独有的浪漫。

今年元宵，花市灯如昼的气氛与春天一起归来。杭州西湖游船上可爱喜庆的兔子灯、宁波慈溪古镇用花灯展现“宋韵光潮”、绍兴诸暨岭北镇重现“红色星河”……三年疫情过后，人们卸下疲惫，选择和家人一起出门看场花灯，过一个快乐的节日。

对于那些亲手制作灯彩的人，这个元宵尤为特殊：热闹回来了，希望也回来了。

灯会归来

33岁的费志涛又迎来了忙碌的日子。

2月3日一大早，他把100个装饰用的灯彩装上了货车。当晚，这些灯就挂在了嘉兴子城广场上，为元宵节的到来烘托气氛。

海宁硖石灯彩，名声在外，费志涛是这项工艺的青年代表。小时候，数万人元宵迎灯的盛况，是他记忆里难忘的画面。

曾经，海宁元宵硖石灯会，享有“江南第一灯会”的誉称。近代诗人徐树镛的《硖川灯词》如此描绘：“银树火花出诸坊，照耀晴寞电闪光。精巧绝伦看不足，四季亭复观平台。”

随着疫情防控政策优化调整，今年，灯会在水韵江南的新春年味中热闹归来。

在海宁市南关厢历史文化街区，沿着小巷往里走，两旁的商户张灯结彩。临街的洛塘河上，会源桥已点亮缤纷灯彩，包括六角宫灯、聚宝盆灯等，河中央还有几组大型灯彩。

夜幕降临，花灯点亮。当地市民和游客带着家人“打卡”灯彩，拍照留念。还有外地游客现场用视频和远方的亲人分享灯会盛况。

“这里面有不少灯是我们做的，很受欢迎。”费志涛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欣喜。不仅因为灯彩的热销，更欣喜于传统文化的归来。

除了灯会以及街道装饰需要的氛围灯外，费志涛和同事之前做的精品灯彩，最近也受到嘉兴以及其他地方博物馆的热捧，被租借用于展示。他说：“仓库里几乎没有库存了，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凝聚文化

硖石灯彩，早在唐朝就已誉满江南。至清代，形成了演灯、顺灯、斗灯的盛况，此后还在制作工艺和造型上不断取得突破。

无疑，硖石灯彩是具有工匠精神的。这既埋藏在历史基因里，更体现在工艺制作上。

行走于南关厢，能听到不少市民游客对灯的称赞：“太精美了，都说江南精致，从这些灯就能看到其中的讲究和韵味。”

与一般灯彩不同，硖石灯彩妙在“彩”字。它以细腻秀美见长，特别以针刺花纹出名。一件精品灯彩作品，往往需要数百万个针孔，灯片才能在灯光下呈现出玲珑剔透的效果。一件小型精品灯的制作就需要几个月，即便是制作一盏普通的氛围灯，也要花上一天。

在海宁华灯会文化创意产业有限公司，费志涛的师傅、硖石灯彩省级非遗传承人孙杰戴着眼镜，手拿毛笔，正聚精会神地在纸上勾勒线条。硖石灯彩以灯映画，首先要设计并画出图案，可以是诗词、人物或是亭台楼阁等实景。每个灯彩图案都是一个故事，有些还能系列成套。

“这要求制作者有一定的绘画功底和设计审美能力。”长期伏案工作，孙杰的颈椎劳损，他抬起头，用手按了按脖子才继续说道，这也是做灯彩的一个困境，会做灯的人也许没有绘画基础，但懂绘画的人不一定愿意做灯。而在学会灯彩基础工艺技法后，最关键的是还需要自己琢磨创作，这要求手艺人能耐得住寂寞。

灯会上，每一件流光溢彩的灯彩背后，都凝聚着传统文化的意蕴和制灯艺人的智慧和汗水。

走得更远

“灯会，是一种古老的民俗文化。而灯，对于我们手艺人来说，更是渗透在血液和骨子里的情愫。”硖石灯彩国家级非遗传承人胡金龙已到古稀之年，却仍为硖石灯彩的传播、传承忙碌着。

2月1日，他前往北京参加了央视元宵晚会的录制，向全国观众介绍了硖石灯彩的特色；2月5日，他在嘉兴视频连线台湾南投，向人们介绍了他以“诗与海宁”为主题，正在南投灯会展出的硖石灯彩作品。此次的灯组以徐志摩故居、紫微桥、西山以及钱江潮等海宁标志性景点相连接，将《再别康桥》诗句书写于灯彩之上，展现了海宁文化名城的独特属性。

胡金龙记得，2017年，他第一次带着自己所制作的硖石灯彩作品参加台湾的南投灯会。彼时，南投灯会除室外展出部分硖石灯彩外，还在室内专门开设硖石灯彩展厅，传统风格的针刺灯彩深受好评。

在他看来，要让硖石灯彩这项国家级非遗走得更远，不能固步自封，而是要在保持传统的基础上，不断创新。比如改善材料，让灯彩作品能更长久在露天展出；更新灯光，让灯的层级更加鲜明丰富；创新造型，让硖石灯彩与文创挂钩等。

在胡金龙的工作室里，除了大型组灯和精品灯彩外，还放置着礼品灯彩、工艺针刺灯片、茶壶花瓶灯系列等新品种。他拿起一个手掌大的茶壶灯说：“这些文创灯品的开发，让硖石灯彩除了大型灯会等活动外，能以更小巧的样式走进更多人家。”

传承之路不曾间断。2022年，胡金龙等非遗传承人为广大灯彩爱好者开办了系列培训班，并组织了20余场送灯彩下基层体验活动，让更多人了解、接触非遗文化。

“灯彩寄托着大家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我们要不断点燃灯彩的生命力。”元宵节当天，胡金龙也去灯会现场走了走，看着赏灯、拍照的人们，他说，硖石灯彩从历史中走来，一定能继续在光影中为大家带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