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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十听” (下)
2025-04-18 12:18:04杭州网

柳浪闻莺与冷泉猿啸、南屏晚钟与天竺梵音、灵石樵歌与蕉石鸣琴、浙江秋涛与凤林松涛、梅林归鹤与空谷传声……这是杭州西湖以“听”为主的风景,有心人把它们归纳成了这样的“五对十景”,其中有的消失,有的依然留存。

相比走马观花式快节奏“打卡西湖”,这是一种古老的赏景模式,需静下心来默默体会景中之“天籁”,即“西湖听景”,如南宋老“西湖十景”中的“柳浪闻莺”与“南屏晚钟”。

来,让我们继续“听”西湖。

蕉石鸣琴

“灵石樵歌”对应之景为“蕉石鸣琴”。如果说“灵石樵歌”是山野樵夫之清籁,“蕉石鸣琴”则是高人雅士之悠扬。

灵石山西面临湖处有座小山,名为丁家山,此山远古时期立于西湖中,故又称小孤山。后湖水东退,丁家山与陆地相连,但仍三面环水,风景绝佳。清康熙年间,浙江总督李卫将丁家山打造成“西湖十八景”之一的“蕉石鸣琴”。

丁家山上奇石林立,状似巨型的芭蕉叶。《西湖志》描述此景:“石根天然一池,泉从石罅出,汩汩作声,演清漾碧。临池复置小轩,颇极静洁。蹬道之南,石壁高丈许,前一石卓立,障如屏风,遂称蕉屏。屏以内庋石床、石几,莹润无滓。时携焦尾琴作梅花三弄,古音疏越,响入秋云,高山流水,辄于此间遇之。”

据此描述,“蕉石鸣琴”正是伯牙与钟子期通过琴声“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最佳场所。而钟子期本山野樵夫,好像从灵石山砍柴而归时,被丁家山上的琴声所吸引,让伯牙幸会了终生难觅的“知音”。

乾隆第四次南巡时,“蕉石鸣琴”还曾“鸣”出“宫斗”的哀怨声。当时乾隆与那拉皇后及几位嫔妃同赴丁家山“蕉石鸣琴”游玩,早上还就地赐早膳于那拉皇后,下午便派人强行将其直送回京,一年后死于冷宫。

据后人分析,当天那拉皇后因不满乾隆将令贵妃晋封为令皇贵妃,便剪去耳边头发以示抗议,不料弄巧成拙犯了大忌,按理只有死了皇帝或太后,皇后才这样剪发。乾隆震怒之下便将其打入冷宫。这是贵为皇后的“哀鸣”。

民国初年,康有为在丁家山“蕉石鸣琴”上建别墅“一天园”,自称“康庄”。一时丁家山上宾客如云,文人雅士、高官贤达在“蕉石鸣琴”交游宴集。一片附庸风雅声中的康老,享受良辰美景之余,不禁也发出一声落寞的叹息:“割据湖山少许,操鸟兽草木之权,斯亦为政;游戏世界无量,极泉石烟云之胜,聊乐我魂。”

1927年北伐军攻占浙江后,“一天园”收归政府。20世纪50年代,丁家山“蕉石鸣琴”和康庄,以及沿湖的刘庄、韩庄、杨庄等均归入西湖宾馆,即现在的西湖国宾馆。

值得一提的是,如“南屏晚钟”曾被创作成歌曲一样,“蕉石鸣琴”也被广东音乐名家吕文成编成了一曲优美动听的广东音乐,与《步步高》《蝶恋花》《平湖秋月》等一同成为了他的代表作,广为流传。丁家山上的“鸣琴”以另一种形式,遇到了“知音”。

浙江秋涛

《水浒全传》第一百十九回讲鲁智深活捉方腊后,夜宿于钱塘江边的六和寺,半夜忽听江上潮声雷响。鲁智深是关西汉子,并不知道浙江潮信,只道是战鼓响,贼人复来,跳将起来,摸了禅杖,大喝着便要奔出。

寺内众僧了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响。”

鲁智深问道:“怎的唤做潮信响?”寺内众僧推开窗,指着那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这潮信日夜两番来,并不违时刻。今朝是八月十五日,合当三更子时潮来。因不失信,谓之潮信。”

鲁智深看了,心中忽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咐与洒家四句偈言,道是:‘逢夏而擒’,俺在万松林里厮杀,活捉了个夏侯成;‘遇腊而执’,俺生擒方腊。今日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水来,洒家沐浴。”

众僧都只道他说笑,又见他这般性格,不敢不依他。只得唤人烧水来与鲁智深洗浴。浴后鲁智深换了一身御赐的僧衣,又向寺僧讨纸笔写下一篇颂子。接着去法堂上,捉把禅椅,当中坐了,焚起一炉好香,放了那颂子在禅床上,自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上,寂然不动。

等宋公明见报,急引众头领来看时,鲁智深已坐在禅椅上圆寂了。看其颂曰:“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鲁智深“听潮而寂”是《水浒》众好汉中最圆满的结局,其痛快淋漓,就像金庸所说“大闹一场,悄然离去”的人生,也正如“来势凶猛,去无声息”的钱江潮,是杭州独有的一个景观,又称“浙江秋涛”,为元“钱塘八景”之一。

因钱塘江特殊的喇叭形河口,使“浙江秋涛”成为苏东坡所说的“壮观天下无”之奇景。自唐朝以来,杭州就一直有观潮之风,尤以农历八月十八这天为盛。南宋周密《武林旧事》记载:“浙江之潮,天下之伟观也。自既望以至十八日为最盛。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震,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

“浙江秋涛”的壮观,除排山倒海的阵势外,震天动地的潮声也是其重要组成部分,即鲁智深听到的“潮信响”。那潮声如雷霆万钧,似万马奔腾,像战鼓齐鸣。有刘禹锡“八月涛声吼地来”、米芾“天排云阵千雷震,地卷银山万马奔”、潘阆“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等诗词形容这潮声。

白天观潮,夜晚听涛。那江涛声在夜里更动人心魄,如白居易的“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以及陆游的“梦笔桥东夜系船,残灯耿耿不成眠。千年未息灵胥怒,卷地潮声到枕边。”

古人觉得在六和塔上“月夜听涛”最为适宜,可感受鲁智深那晚所听到的军马与战鼓声。南宋高宗皇帝赵构被金军所逼,南逃至杭,夜宿城东一古寺内,同样也听到了这千军万马般的江涛声,误以为金兵追至,吓得不行,起身欲逃。后来才知是“钱塘江潮信响”,虚惊一场,便将这座原名归德院的古寺改名为潮鸣寺。

凤岭松涛

而每当风起时,还有一种与“浙江秋涛”的江涛声相应答的“涛声”,即离钱塘江不远的万松岭上的“凤岭松涛”。

“凤岭松涛”也是清代“西湖十八景”之一,位于凤凰山万松岭,这是一道西接西湖东抵江干的古岭。白居易《夜归》中“万株松树青山上,十里沙堤明月中”就是讲他从治理西湖的“工地”上,骑马翻越万松岭回凤凰山州府途中,看到的“岭上青松”与“江边沙堤”之景象。

万松岭在唐代就有“松排山面千重翠”的景色,南宋时万松岭古道与皇城相邻,因州城的改建,岭上松树便所剩无几。直到清雍正八年(1730),浙江总督李卫在万松岭补植松树近万棵,才重现了唐时风景,称“凤岭松涛”,被列为增修“西湖十八景”之一。

“凤岭松涛”除苍松叠翠的景色外,更值得体会的是它的“涛声”。据说那岭上万棵松树“每当天风击戛,如洪涛澎湃,时与江上潮声相应答”,这松涛声的气势,与万马奔腾的“钱塘江潮信响”十分相似。

清代诗人周长发、赵贤凤过万松岭时,分别留下了描写岭上松涛声的诗句:“丹崖翠壁自重重,长吼涛声万树松”“只要风来山便响,方知不是海门潮”。

这其实是植物景观借助“风雨”,对听觉产生深刻影响的典型场景。如宽叶植物芭蕉、荷叶的雨打声,以及风掠松林、竹林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啸声、江涛声等。正如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种树非止娱目,兼为悦耳。”

而“凤岭松涛”巧在与“浙江秋涛”相邻,“松涛”和“江涛”声上下呼应,这种大自然的磅礴“天籁”,给人以极富感染力的听觉感受。

万松岭还有明代万松书院遗址,相传凄美爱情故事的主角梁山伯与祝英台,曾在这里同窗共读。据说他们是渡过钱塘江进杭读书的,“十八相送”中,“过了一山又一山,前面来到凤凰山”。想必他们一定听过此地的江涛声与松涛声,如今化蝶远去,留下涛声依旧。

梅林归鹤

孤山的“梅林归鹤”也是清增修“西湖十八景”之一,主角是千年前隐居于此的北宋名士林逋,他有首名为《鸣皋》的诗:“皋禽名祗有前闻,孤引圆吭夜正分。一唳便惊寥泬破,亦无闲意到青云。”“鸣皋”就是林逋爱鹤的名字。那划拨夜空的嘹亮鹤鸣声,曾是此处一独特景象。

林逋虽隐居西湖孤山,但名气相当大,范仲淹、欧阳修、苏东坡等都曾写诗对他表示敬仰。他死后,宋真宗赐号“和靖处士”,杭州太守李谘为其服孝。南宋孤山建延祥观时,几乎迁走了所有寺庙与坟墓,唯独林逋的墓,宋高宗特诏“存之勿徙”。直到今天,它仍是孤山上唯一修复留存的一座千年古墓。

林逋之所以被当时的人所景仰,首先是他有才,他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已达到咏梅诗的最高峰,不过更主要的还是他清正高洁、自由脱俗的品格使人敬佩。

林逋年轻时遨游四海,归来后隐居孤山,二十多年未踏入杭城,虽博学多才,但终生不仕不娶,不受功名利禄诱惑,以吟诗作画、种梅养鹤为乐,逍遥自在,这是当时大部分“名士”很难做到的。

梅与鹤是林逋的最爱,人称“梅妻鹤子”,不过两者还是有所区别。梅既可观,果亦可售,当时林逋靠售卖梅子与字画作为其生活来源,隐士也得食人间烟火,而养鹤则是纯粹的喜爱。

林逋所养的丹顶鹤,羽毛洁白如雪,体态亭亭玉立,其清逸出尘的高雅姿态正如林逋本人。《周易·中孚》中有句成语叫“鹤鸣之士”,就是指德才兼备、极有名望却不愿做官的隐士。因此林逋将爱鹤视为另一个自己,爱之如命,相伴一生。

鹤具有长寿、高飞、善鸣的特征,被道家称为“仙鹤”,这也与林逋主张修身养性,返璞归真,追求闲云野鹤的生活方式相吻合。对高入云霄的鹤鸣声,林逋尤为欣赏,将爱鹤取名“鸣皋”就是出自《诗经·小雅·鹤鸣》之“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丹顶鹤的颈长,鸣管也长,而且盘曲于胸骨之间,就像西洋吹奏乐器铜管一样,所以声音非常响亮。有时林逋去西湖周边寺庙游访僧友,家中却来客时,书童便放飞“鸣皋”,那鹤具有灵性,立刻直飞冲天,鹤唳连连,声动四野。林逋一听便知有客来访,随即棹舟而归。那时时回响于湖山间的高亢鹤鸣声,便成此处独特一景。

据说林逋死后,“鸣皋”也在主人墓前悲鸣而亡,后人将其葬于林逋墓旁,取名“鹤冢”,与孤山的梅花一起形成“梅林归鹤”。

元代杭人陈子安见孤山林逋故地有梅却无鹤影,就特送一鹤放养于此,并在林逋故居旁建放鹤亭。康熙第三次南巡时,来到此地,亲题“放鹤”二字,并临摹明朝董其昌书写南朝诗人鲍照的《舞鹤赋》,刻碑置于放鹤亭内。该亭经历代多次重修,如今仍为孤山地标之一。

可见“鹤”才是“梅林归鹤”的重点,然而,就像钟毓龙在《说杭州》里讲到此景:“梅可补种,而鹤不恒有”。那曾回荡于西湖上空的“鸣皋”声声,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空谷传声

“空谷传声”就在“梅林归鹤”旁,自放鹤亭以西至孤山岛拐角沿湖这一段。“空谷传声”是纯粹的“听景”,名字出现比以上诸景都要晚,大约是在民国早期,因此并未列入“宋十景”“元八景”“清十八景”等西湖景名内。

据说最早描述孤山“空谷传声”景象的,是“革命诗僧”苏曼殊发表于1916年《新青年》杂志上的一篇爱情小说《碎簪记》,其中讲有位“碧眼”外国女郎,在放鹤亭游玩,忽然放声高歌了一句:“Love is enough.Why should we ask for more?(有爱足矣,何须多求)”,唱完,即听到空谷中传来一句一模一样的回音。此时,一青年高声回了一句:“O!You kid!Sorrow is the depth of love.(哦!姑娘!爱至深即成忧)”,空谷中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游人均大笑。

这个“空谷”由孤山与西湖北岸的葛岭构成,两者相距约两三百米。当时葛岭山体植被稀疏,坚硬的火山岩裸露在外,且山势具有一定的凹形弧度,具备良好的声波反射条件。而放鹤亭一带,面临空旷的北里湖水面,空气清新,吸音物质较少,因此产生了“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空谷传声”效果。

据此特点,1929年首届西博会的夜晚烟花燃放点,就设在“空谷传声”湖面的船上。燃放时,绚烂的烟花上彻云霄,下映湖波,阵阵怒放声再加回音,湖山震荡,不绝于耳,使观众的视觉与听觉均产生加倍的震撼效果。

现在葛岭山体植被已较为茂盛,建筑物也增多,加上北山街的车流声等,“空谷传声”的回音效果已大不如前。但每当清晨或夜晚,站在放鹤亭临湖处,朝对岸大喊一声的话,还是能隐约听到对面传来的悠长回声。

值得一提的是,就像“梅林归鹤”旁有林逋墓,最早描述“空谷传声”的苏曼殊之墓塔,也在距之不远的孤山北麓,似乎一直在静静聆听着那空谷中的回响:“Why should we ask for more?”


来源:杭州日报    作者:徐 骏    编辑:钟一鸣    责任编辑:方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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