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是条流浪狗。我爸在路上偶然看到它，投喂了几次，狗狗便跟着我爸回家了。

我爸叫它来福。

初见来福，它瘦骨嶙峋，一身脏乱的卷毛，肚子微微隆起，一看就知道它要当妈妈了。我爸在柴房里为它垒了个窝，窝里放着一件旧棉袄。棉袄舒软，窝棚敞亮洁净。

来福在我家安顿下来，也渐渐活泼起来。它跟我爸亲，我爸扛着锄头出门，来福欢快地跑在我爸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扭头看一看，等一等。我爸上山下地时，来福就趴在地头的树荫处看着，有时蜷缩成一团打盹，寸步不离。

我爸不出工的时候，来福就乖乖地在家待着。我妈用白花花的碎米、玉米和甜糯的红薯，熬煮猪食，起锅时，带着甜香味。来福常常趁我妈不注意，溜进厨房，偷吃了一次又一次。

来福身形小，一身金毛浓密微卷，蓬松的尾毛，上扬内卷，丝丝缕缕，像一朵盛开的秋菊。它的肚子越来越大，可谁也不知道它的产期。我妈悄悄地积攒着自家鸡产下的蛋，准备给来福坐月子。

一天傍晚，来福腆着个大肚子，在堂屋里焦躁地打转。我妈把来福引到窝里，让它卧着。我爸也急匆匆赶回来，一起鼓励它，抚摸着它的额头与肚子，让它别怕。

来福顺利生产。三儿一女，粉团团，肉嘟嘟。狗宝宝刚出生，来福十分警惕。一旦有陌生人靠近，它马上起身，龇牙咧嘴，一副拼命的样子。除了我爸妈，谁也不能靠近半步。

二十多天后，来福领着它的孩子们走出窝巢，来到院子晒太阳。生产后的来福容光焕发，一身卷曲的金毛，油光锃亮。小奶狗三黄一黑，胖嘟嘟，水汪汪的眼睛，清澈纯真。

来福一家五口，为平日寂寥的生活增添了很多生气。

大约一个月后，狗宝宝们可以自己吃东西了。它们围着食盆，你争我抢，常常把饭食撒了一地。来福守在一旁，舔食着散落在地上的饭粒，一脸宠溺地看着它们。

狗宝宝越长越大，越来越调皮。一不留神，我爸妈的鞋子被丢进了门前的水沟里，它们撕破了我妈的围裙，还打翻了我爸的一瓶好酒……

我妈很多次向我爸提议，把小奶狗送走。

我爸说：“再等等，等它们再长大些。”

一天，我爸给我打电话。说来福的孩子特别乖、不挑食、可爱……末了，他说，你领一只回去养养。

我抽空回家。我爸早早地准备了一只纸箱。晚饭后，我准备回去。我爸让我打开后车门，他端着一个纸箱，纸箱里放着两只小狗，一黑一黄。

就在我们发动车子即将离开时，也许是因为母子连心，正在吃饭的来福像是预感到什么，它转身冲了出来。小狗在车子里惊惶地泣叫着，来福扑向车上，上蹿下跳，我狠狠心想一脚油门跑掉，可后视镜里的来福，追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