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早餐摊、晨跑的人群、喧闹的早市……一天中最治愈的时刻，是早晨。晨间的烟火日常，映照着一个城市的活力与温度。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中华民族是一个喜欢“早”的民族，崇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8年前，我从上海搬到杭州，筑巢官巷口。杭州的城南，有最老底子的生活。早晨6点的大马弄有一套烧饼油条，“早茶早餐”热气腾腾；从元宝心一路上吴山，随处可见晨起锻炼的人群，放到现在就是个集“早起运动、早间参访、早游体验”于一体的晨间City Walk；下山后再来个“早市早集”，最后骑上一辆共享单车，满载而归。

杭州的早晨氤氲着人间的烟火和江南的薄雾，开启了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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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贯早起，总要先下楼逛逛。这天，芳润桥弄，卖蔬菜的大伯又来了，带来十斤蒿菜、十斤“一点红”萝卜、十斤番薯。他说自己来自萧山临浦，每次要先坐700路到湘湖地铁站，再坐地铁到城里卖他自己种的蔬菜。我买了他全部的蒿菜，和几个“一点红”萝卜。现在，正是吃蒿菜的好时节。

我也时常在晨光中骑上一辆“小红车”，直奔“南宋二十三坊巷”：那里有一家有名的豆浆店，总是早早就排上了队。

第一次走进这家豆浆店还是2016年的某个早晨，那时店址位于城隍牌楼巷99号。坐在门口的三个老人吸引了我，他们穿得很体面，皮肤细腻，自带碗筷，喝着咸豆浆，咬着大饼油条，脸上洋溢着快活、满足。

走进店里，发现每个人都很自在。两位大师傅忙着贴烧饼、炸油条，案上有炸好的麻团、粽子，炉子上有煮好的茶叶蛋。顾客自己动手取食，自己找位置坐下，自己到门口结账。数额全凭自己报，老板娘则忙着给客人冲咸甜豆浆，光看她冲豆浆的手法，就觉得很享受。

这家豆浆店多次得到过本地媒体的报道，但老板好像总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许对一家豆浆店来说，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个早晨也都是一个新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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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长期晨跑的我而言，换上衣服和跑鞋，跑向西湖，是一天中最舒展的时刻。早晨六点左右的西湖，属于早起的“老杭州”，很长一段时间里，其中最年长者当属年过九旬的楼中民老伯。

那时候，楼老伯每天四点左右起床，吃两个茶叶蛋、一调羹铁皮石斛，出门坐公交车到岳庙，下车后步入苏堤，从苏堤春晓走到花港观鱼，再坐公交车经南山路回家。楼老伯年过九旬依然天天下厨，做得一手好菜，白切鸡、素烧鹅等杭州家常菜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我时常在晨跑时遇见他，衣着整洁、高个长腿、风度翩翩，裤腿缝笔直、腕上戴着手表。每次遇见，我都会为他拍几张照片，楼老伯见状微笑，脚步不停，健步如飞地走了过去。

我们就这样成为了忘年交。有一天我走进了楼伯伯的家，看到了虽然小但一尘不染的厨房，吃到了楼伯伯亲手做的杭州菜：肉烧蛋、红烧鱼头。听楼伯伯讲他的故事：1941年，16岁的他来到杭州，在丝织厂当学徒；生平有三次发财的机会但不义之财分文不取；曾经历经磨难，但毕生与人为善，在公交车上摔倒后反而请公交车司机吃饭……楼伯伯已于2022年驾鹤西归，他是一个普通的杭州人，品质高洁、与人为善、老当益壮，留下的精神财富永远值得记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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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多少次，沐浴在晨光中的我，从元宝心上了吴山后，再直奔城隍山。城隍阁旁有一棵730岁的古樟，裸露的树根深扎山岩中，树根旁的山岩上刻着四个绿色大字——“吴山天风”。这棵古樟在空中伸开绿色的巨大臂膀，似乎欲将所有经过它身下的行人拥入怀中。在我心目中，它就是吴山的“迎客樟”。

郁郁葱葱的古树，清新的空气，不算高的山势，城隍阁上可同时眺望西湖和钱塘江……这一切让吴山成为了周围居民晨练的好场所。

吴山自古便是揽胜胜地，起源于北宋的药王庙、有美堂，都写满了历史。有美堂诞生于一段典型的“宋韵佳话”——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年），龙图阁直学士、吏部郎中梅挚出任杭州知州，宋仁宗写了一首诗《赐梅挚知杭州》送给他，开篇第一句是：“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有美堂”之名即来源于此句。有美堂遗址前，也有一棵730年的古樟。吴山上730年古樟共有11棵，唯有这棵古樟气势最为高古、沧桑、雄壮，也只有它享有一块“宋樟”的石碑。

从有美堂旁下山，后门走进东岳庙。抬头仰望，见到经前辈精心保护而留存至今的雕龙石柱，据说全杭州只此一对；墙体中也嵌有上刻楹联的古石柱。杭州的历史文化，正是因为有了一代又一代杭州人的精心守护，至今仍熠熠生辉。东岳庙大殿前中庭里植有三棵530年的古树：两棵楸树和一棵樟树。每年4月，两棵古楸树开花，东岳庙里紫气东来，落英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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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弄是杭州“南宋二十三坊巷”中最有杭州味的一条小巷子。清晨六七点的大马弄口，穿着睡衣便服的叔叔大伯阿姨婶婶已经提着菜篮一窝蜂往里钻。买卖声，还价声，咣当咣当，仿佛整座城市被敲醒。

巷子里有一个杭州本地奶奶，现做现卖卷鸡、素烧鹅、四喜烤麸、素鸡、素肠、腊笋烧肉、红烧蹄髈、梅干菜红烧肉……不长的一条巷子充盈着香喷喷的生活。奶奶76岁了，做小吃生意已经20多年。她告诉我几个秘诀：冬天不做“梅干菜红烧肉”，天冷，肉会凝结；夏天不做“四喜烤麸”，因为烤麸本身是经过保温、发酵、高温蒸制而成的，夏天容易变质。

230米长的大马弄，宽不过4米，除了奶奶做的杭州菜，还有仓前白切羊肉、现做杭州鱼圆、现包杭州粽子、现摊金元宝蛋饺和来自全国各地的水果和干货。大凉山的苹果，新疆的彩虹梨，宁波的醉瓜鲞……很多“老杭州”都是在吴山晨练后来大马弄采购好一天的菜蔬再回家的。

这样的“晨间City Walk”，是“老杭州”们日复一日的生活。

当然，杭州的晨不只在吴山。滨江“樱花跑道”等着你慢跑或散步；西湖的每一个早晨，除了晨练的人群，还有架着各种“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等候第一抹朝阳升起、第一只水鸟飞过；东河水上巴士7号线小漕舫，从五柳巷到坝子桥，一早就荡漾在这条1300年历史的河流上，在鸟语花香中，带着人们穿过杭州的历史时空……

每一次晨起，都有一款晨“启”杭州的方式适合你。

早安，杭州。

韩刚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