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个人的感受从宋人的风花雪月之中渐渐抽离,而以更深远的目光去审视整个大宋王朝的厚度,‘宋韵’的层次也愈发丰润起来” 回顾2022年与《杭州日报》的结缘,要从“风雅宋”的撰稿说起。之所以欣然接受了副刊的邀约,这与我的工作日常有关。 我眼中的“宋韵”应该就是我的日常。2009年2月,我正式调到了南宋官窑博物馆工作,从此开启了与宋韵文化的缘分。“韵”,从文学修饰的角度来说,就是一种“气韵”和“风度”,虽然有些抽象,但却是一种趣味横生的美与和谐。那么,宋代的美、宋人追求的美究竟在哪里呢? 比如,我几乎天天都会遇见的南宋官窑,它是杭州市遗存下来的最主要的南宋历史文化遗迹之一,曾是八百年前皇家御用窑场的所在地。基于这样的地位,南宋官窑的青瓷当之无愧成为中国陶瓷史上的一座丰碑。我时常在展厅里凝视着那些修补过的青瓷,如青玉般带着开片纹理的釉色和简约古朴的造型,这样的稳重和端庄正是皇家气派,并不需要太多外表华丽的装饰技巧。南宋官窑的青瓷是有独特气场的,即便是活泼的仿生器皿也脱离不了高级的本色,它是宋韵物质世界中顶级的审美。 当我从对官窑青瓷之美本质的理解转向对宋人日常的探究,对那个时代士大夫阶层生活品质的向往成为我的重心。我们讲了太多宋人的茶、香、花,无非是想在这个物质丰富的当下,通过还原宋人的风雅,走近宋人,古为今用。这其中包含着我们对宋代唯美的向往和推崇。但我们不能简单地看待这些茶、香、花,如果这些美丽的背后没有整个朝代在思想、制度、经济、科技、社会、百姓生活、文学艺术、建筑、宗教等等各方面的全面支撑,也不会留下如此动人的物质与非物质遗产。 回顾那些史学大家的言语,确实,宋代的历史脉络里呈现出许多“矛盾”。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里讲,宋代是“积贫难疗”“积弱不振”的,这也曾经是很多人的既定思维。这样的概括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宋代“生于忧患,长于忧患”的历史特征。宋朝的疆域是中国各主要王朝历史时期中面积最为狭小的;到了南宋,以淮河——大散关一线作为宋金之间的边界,更是偏安一隅。然而难以想象的是,它却在文化、科技领域也曾作为华夏文明的翘楚。 这一年来,我借助史料、宋代影像、学者研究的成果,从宋人物质生活层面的细枝末节展现那个时代的小生活:有小瓶插花的清新雅致,有春游出行的花间一壶,有书斋中的焚香操琴,也有菊花藏于宋人间的清雅与淡泊……我似乎与宋人如此亲近,甚至有一种陶醉于其中的乐趣。 然而,当我将目光投向到更宏大的叙事中,突然觉得,在宋人的风骨中更是透露出一种断垣残壁中的家国情怀。这两年,我负责策划了两个与宋代题材有关的考古成果展,一个是“他是谁?——探秘兰若寺大墓”,另一个是“国音承祚——宋六陵考古成果展”。这两个展览的话题都颇为深沉,如果说兰若寺大墓展勾起了人们对于宋代建筑的浓厚兴趣以及对于墓葬主人身份的遐想,那么“宋六陵考古成果展”则是一场在皇陵的丰沛与壮烈中,对岁月磨洗后家国情怀的追记与感怀。怀着一股热忱与情感我写下了策展人手记,体会着在如此悲壮又无奈的情绪之下,宋六陵的营建是如何贯穿着大宋王朝国脉的延续及命运的跌宕起伏。当笔端戛然而止,我有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将个人的感受从宋人的风花雪月之中渐渐抽离,而以更深远的目光去审视整个大宋王朝的厚度,“宋韵”的层次也愈发丰润起来。 感谢《杭州日报》西湖副刊,让我与“风雅宋”以文艺的方式不期而遇,并给予我不断思索与挖掘自我潜能的机遇和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