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装台”?

装台是抵达辉煌之前必须要经过的一个巨大深渊。是灿烂的背面。是一切喧闹开始的时候,我们根本听不到的某种静寂。

因为和剧团打过十几年不深不浅的交道,对“装台”和干“装台”这件事略知一二,电视剧《装台》一播出,同名小说自然也马上找来读了。

小说很悲情,而电视剧充满温暖的色调。

装台和舞美联系在一起。舞美和舞台又有千丝万缕的瓜葛。而舞台又是什么?

小说《装台》写的是西京某个秦腔剧团一帮装台师傅的人生故事。现如今,地方戏被各地政府保护和扶持得很好,但每个剧种与观众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这种微妙的关系投射到舞台上,直接面临的就是现如今的地方戏,它们的舞台底下到底还坐着多少观众。

剧场里坐着十个观众,和剧场里坐着1000个观众,对于装台的师傅们而言,他们付出的劳动都是一样的。戏曲还是在它非常传统的那个年代,舞台上几乎没有实景,辽远的山脉,初春时微微解冻的流水,古道西风瘦马,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那扇似关未关的简陋之门,这一切,这远山近水,这开门关门,都在演员细腻的举手投足之间,舞台上或许根本连门框都没有,一索细鞭高高举起或者轻轻放下,就是骏马驰骋在大地上的模样。传统戏曲最初的虚拟呈现和传统的国画一样,都存在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境中。装台一词,想必在戏曲最初生发的时刻是一种比较简易的工程吧。而戏曲发展到今天,舞台大都辉煌瑰丽,大灯无数盏,景深深几许,装台这个工程也变得更加浩大起来。就像小说开头写到装台的领军人物刁大顺,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久了,混个灯光师什么的,变身艺术家,也未尝不可。

但在小说里,刁大顺是一个悲情的角色。他是装台界的大腕,却没法装点好自己生活的舞台。娶的第一个妻子跟人跑了,第二任病故,第三个老婆最后无法承受他带来的沉疴,最后也离他而去。

很多次,在演出开始之前,在后台化妆间提前采访完主要演员,站在侧幕,眼看着整个剧场暗下去暗下去,舞台渐渐明亮起来,直至亮成一个陌生的新世界,这个时候,包括装台的师傅们,整个幕后的工作人员都像消失了一般,他们消失在舞台两边的无尽黑暗中,就像从未存在过那样。

像天生带着某种不能违背的命运,装台的工人们与舞台上明亮灿烂的演员们永远没法同时踏进一条河流。他们在不同的时空中,为着同一个目标而各自努力,像月亮与太阳,有各自升起与降落的道路要走。这是职业的分工,这是生活的真相,这是活着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