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 暑气却没有随着日头的下沉而散去,囿在其中,蒸得人发昏。 夏工双腿微屈,靠在墙上,倒过烟盒,并着食指和中指敲出一根烟,夹起叼在嘴里,随后从上衣口袋掏出打火机,作揖似的点着,只吸一口,烟便烧下去半根。片刻,转头望见我,便同我讲,后头提标怎样。我讲,蛮好。他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闷头抽烟。 这次为了配合电网的工作,停电停产个把钟头,计划下午五点半有一条进线能通上电,现在天都黑了,也没有收到通电的通知。 我和於工在提标段又巡查了一阵子,望见好多窗户一下子被点亮了,知道是电通上了。于是赶忙与生产人员汇合,将重要设备一一开启。见设备各项参数正常,我们便急急返回前处理,看能不能搭上手。 一进到高配间,便觉闷热异常。远远望见夏工正猫着腰,半膝跪地在翻看图纸,他浑身上下如同水浸一般,周身都有雾气在蒸腾,好像水开了一样,灼得人不敢近前。 不清楚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望见他身侧的开关柜打开着,小车摇出,罩壳都已经卸下,估摸应该是这路电送不出去。 周围还站着些人,只是都不响,盯着夏工看,好似黎民百姓静候着出征将士得胜班师。静极了,只听得见夏工翻找图纸的“哗哗”声、电流的“嗡嗡”声和人群中起伏的呼吸声。 突然,“哗哗”声止住了,只见夏工僵在那里,盯着图纸的某一处,面色凝重。汗液顺着他的额头和面孔齐齐滑落,汇到下颌处,然后“啪嗒”打在图纸上,晕染开来。人群也都屏住了呼吸,时空仿佛开始凝固起来。片刻,他抄起身边的仪表站起身来,来到小车前,捏起两支表笔,开始在小车各处探着。手中的两支表笔,就好像点穴高手的两支银针,上下翻飞疾走,寻找命门的所在。 不一会儿,他便转过头来,笑着同我们讲,问题寻到了。 最后一路电也送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