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从业者 资深爱书人

在我的印象里,西顿大概是那种作品知名度远胜作者本人的作家。不过,其作品中某些“主人公”如“狼王洛波”等动物的名气与影响之大,与西顿本人相对低调和沉寂的历史地位之间的反差,某种程度上也是西顿开拓动物小说这一写作体裁的创举与其藏身动物背后、尽量保持客观真实的写作风格之后的必然。

欧内斯特·汤普森·西顿(1860-1946)出生于英格兰南希尔兹,六岁生日前随父母移民到加拿大安大略省一个小型农业社区。

西顿从小就热爱大自然,喜欢悉心观察、研究大自然里的飞禽走兽 ,并在十几岁时展现出非凡的艺术天赋。学生时代曾短暂进入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学习,通过一定的专业学习,西顿将自己对自然的兴趣和艺术的感悟融为一体,就此掌握了描绘动物形态的能力,为日后成为同时代最成功、最受推崇的野生动物插画家之一,并为自己所有作品以及其他作家创作插画和版画打下了坚实基础。

之后,西顿搬到加拿大西部边境省份马尼托巴生活,在那里磨炼荒野技能。通过与当地人的大量接触,他不仅从生态角度重塑了基本的生活和道德原则,对自然本身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许多年后,西顿先后成为“美国丛林印第安人联盟”的奠基人和美国童子军的创始人,这些经历都与这段丛林生活密不可分。

也正是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的马尼托巴丛林生活时代,西顿开始了动物小说的写作。不过直到1894年11月的一篇自传体故事《狼王洛波》的问世,西顿才开始小有名气。这篇发表在当时最著名的文学杂志《斯克里布纳》上,讲述西顿在新墨西哥州猎狼之旅的故事,是他日后一系列动物小说的发轫之作,即使是一百多年后的现在,仍旧是西顿最著名的动物小说,没有之一。

1898年,西顿把《狼王洛波》与《爱犬宾果》《乌鸦银斑》等八篇此前散见于各种杂志中的短篇作品结集,以《我所知道的野生动物》为名成书,由斯克里布纳出版社出版,并获得了巨大成功。此书除了为西顿在国际上赢得了“动物小说之父”的美誉外,也让他从此经济独立,创作无忧。而从本书开始的长达四十年之久、多达五十多部作品的创作生涯,也让西顿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多产和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

所以最早被我收入囊中的西顿签名本正是这本书,只不过并非1898年的初印本。值得一提的是,在书的版权页上清晰而细致地列示了本书在美国地区加印的记录,从1898年10月20日的首印本,到我手中这版已经是1928年8月的第46次印本了,平均每年加印两次,尤其是头三印之间只有两个月的间隔,足见其当年的畅销程度。幸运的是,我在拍下本书后不久就收到了加州旧书商的邮件,说他还藏有西顿另外一册名作的签名本,若有兴趣可以同样价格成交。就这样一个月后我竟一次收到了两本西顿,签名也都在扉页顶端,看上去很像同时签下的。

那是西顿1901年趁热打铁出版的又一本动物小说集代表作《猎物的故事》,1928年第23次印本,同样收了《公羊克拉格》《小熊乔尼》等八篇作品,风格和水准乃至装帧设计都基本和前作保持一致,西顿亲力亲为创作的几百幅插图插画,仍旧是书中亮点。不过,我一直都觉得西顿为《猎物的故事》撰写的前言,才是他最好的一篇夫子自道。

他说他对野生动物的热爱,源自在它们身上发现的许多人类社会珍视和激赏的美德(我想,这里恐怕还有西顿并未明说的那些人类日益缺少的部分),比如狼王洛波的尊严和永恒之爱、乌鸦银斑的睿智和聪慧、松鸡红围脖的服从、爱犬宾果的忠诚,以及棉尾兔茉莉的无私母爱等等,他对这些发现的描写,其实是展示动物和人的亲缘及平等关系。他最真诚的愿望,是希望人类停止对野生动物的灭绝式杀戮,并非为了动物本身,而是为了人类自己,因为人类无权毁灭同为地球珍贵遗产的野生动物,也无权剥夺子孙后代拥有与它们共处的权利。

我想,这才是西顿把《猎物的故事》一书题献给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的初衷,也是他将余生除写作外的大量时间都用在野生动物保护、关爱印第安人生活困窘、强健青少年体魄等社会工作上去的动力,更是我对他一直怀有深深敬意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