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豪是我的公益好友。这位非典型的农村80后是远近闻名的“树痴”,不显山不露水地以十年之功地保护了丽水的一群古树。 面容清瘦,目光沉静,有豪不说话时,还有那么一点腼腆。可一提及古树,他就眼睛发亮,声音都高了八度,会滔滔不绝。 他说“古树与我们同命运”,他从小就爱老树下的冬日暖阳、夏日阴凉,喜欢在树下听爷爷讲故事。几百年前,余氏先祖躲避战乱,从福建来到浙江丽水深山,栽下风水树,开基落户。这些大树都很有灵性,就是自然老朽突然倒下,也从不会砸到近在咫尺的屋舍、人畜。晚清时期,有人砍树外运卖钱,结果村里青壮年相继离奇死亡。解放后,因古松木遭到大片砍伐,曾导致山体严重滑坡,多处开裂。1998年初夏的那次山体滑坡,贯穿了之前的多条山体断裂带,形成一条足有15米深的裂痕,让17岁的懵懂少年有豪看得心惊肉跳。这片山地也被政府划定为“地质灾害危险区”,严禁采石、取土、伐木,并整村搬迁下山。 因家境贫寒,有豪在希望工程资助下上完了初中。那年冬天,他加入了外出打工的大军。但凡回家,他都会去老村转转,像看望亲朋好友似的看看那些大树,有时还会在树下坐坐。 如果不是坚持不懈地保护古树,有豪也会像弟弟那样一心打工赚钱,孩子都该上小学了。2010年,他凭借过硬的电工技术,进了一家大企业。这年中秋节的前一天,百分之八十多的村民签字同意拆除旧村的老房子及砍伐房前屋后的那些老树,开垦农田,以便得到每人一万七千多的有关补助。有豪和父亲等老辈人不反对开田,但反对砍树,那可是护佑余氏家族繁衍生息的风水林啊。这些古树承载着后人对先祖、老村、故居的丰厚记忆,具有不可再生的重要历史、生态、文化等价值。 保护古树,老人们力不从心,年轻人只有有豪爱树如命。他不断地通过政府部门的网上邮箱,反映老村属于地质灾害危险区,大规模砍伐古树不仅违法极有可能再次导致山体滑坡。经过一年多的艰辛努力,2011年11月28日,县林业局终于对老村的30余棵古树进行竖牌保护。这等于断了一些村民的一条生财之路,有豪成了众矢之的,先是有亲戚出面劝说,再是有人公然伸出拳头,拦路威胁。有人退缩了,有豪孤军奋战,保护古树渐渐成了他的生活重心。由于有人不断暗中作梗,他新婚才两个月的妻子以回娘家为由一去不回,两人以离婚告终。 最激烈的时候,一些村民对有豪进行报复,以他家屋后菜地(自留地)未经村里审批为由,一哄而上地踩毁青菜,滑稽地在烂泥地里安装上漫步机、荡椅等健身器材…… 然而,有豪痴心不改,愈挫愈勇,一边打工,一边护树,还有了第二段美好姻缘。得道天助,有豪的义举得到了自然之友等公益组织的支持。县林业局也肯定了他的多年努力,说他的努力加快了全县古树普查和保护步伐。 近些年,国家对环境越来越重视,有豪更坚定了信心。2018年9月18日,根据《浙江省古树名木保护办法》,旧村古树(风水树)权属正式变更为余氏家族,有豪义不容辞地成为了养护人。巧的是,就在两天前,有豪的儿子呱呱坠地,可谓双喜临门。 可为了个人私利,仍有村民对古树虎视眈眈。去年,一棵120岁女贞树遭人破坏、折断,幸而得到了县里专家的修护。今年3月,女贞树的残根刚萌生春芽,竟被人恶意剥皮,好在有豪及时发现。县生态林业发展中心及森林公安局火速抵达现场调查。在当地环保组织的帮助下,县检察院立即介入,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迅速行动,采取了保护措施,制作了“女贞树已被列为古树,任何人不得损毁”的警示牌,为女贞树撑起了法律的“保护伞”。 不久前,有豪放弃了杭州一家环保企业提供的工作机会,为的就是这些心心念念的古树。在有豪看来,古树是故乡之根,老村是生命之源,那是一份乡愁,也是心灵的归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