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宏(中国水稻研究所博士,Rice to meet you) 秋分里,稻香四起。 最炎热的季节过去了,稻子们也经受了考验。 我好像被满田的稻子淹没了,有时睡着了还是满脑子的稻穗。作为一名水稻从业人员,看着稻子也终于有了头疼的感觉。老虎会打盹,稻痴也会犯困。一个夏天的大浪淘沙,我要从一万个水稻里淘汰八九千。试验的稻子,大部分是不如人意的,这不足以让人头疼?去年选好的两个不育系,看上去一切都很理想,花开得也好,可是花开好了闭回去却有点费劲。这在杂交水稻制种上是个缺心眼。几个恢复系在今夏高温下,结实出了状况,最难将息。 有些稻子也是真的经不起考验。用我同事一剑的话来说,总是哪里还差一点。他说了一个他培育的新品种,矮矮壮壮,综合性状都好得让人眼前一亮。可是灌浆很慢,一般这类品种抽穗后四十天就成熟了,可是这个稻子要五十天。在人家顺利成熟的时候,你还有半截的穗子是空空如也的,确实让人心急。不过还好,他说后来也都粒粒饱满了。 有人会问,为什么你种一万个水稻?简单地说,品种培育分两步,一步是创造变化,二步是优中选优。育种人员会用很多种技术来让一个水稻发生变化,物理的化学的方法,杂交的方法,基因工程的方法等等。水稻的基因组大概有6万个基因,所有的变化都是基因的重新组合,所以会非常之多。然而大部分的组合是达不到要求。弱稻三千,我只取一瓢。需要育种人员练就一双专业的火眼金睛,选拔出稻中佼佼者。 我心中理想的稻子。有村里小芳的模样,产量一千品质一级,害虫见了就跑,又香又甜又糯又抗高温又会点头微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稻子在秋风里一天一个样。不如出门走走,看看别人的稻子。随着人们对美好稻子的追求,各地都在大力发展优质好吃的水稻。华南的丝苗米,更加细长苗条。湖南江西的籼香米,直链淀粉的含量也都降到原来粳米的水平,变得相对柔软。“进步”的还有水稻品种的名字,亢龙有悔,明月清风,也都用作稻子的取名了。如果有一天你见到“又香优明月丝苗”,“野香优武功莉占”,可不光是一句诗了,也是一个水稻品种的名字。 稻田也似乎为更多人群关注。用不同颜色叶子的水稻在田野里画画。坐在稻田中间吃饭。稻田民宿。稻田音乐舞蹈。仿佛跟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一样的热。我只是希望不是跟风,不是一时性起。对稻田的回归,这是好事,人们都需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有次坐出租车上。开车师傅问起,稻花香到底香不香。这真是一个好问题,他大概是吃了稻花香觉得不如香水香吧?我捡了字面回答,花香吗,稻花是花吧,所以稻花香肯定香,那是稻米自有的清香。第二层地说,稻花香是一个香稻品种,有特殊的香气,可是香气是挥发性的,并不容易每个时候都能闻到。更加地说,看到朋友圈里的一句话: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 一位水稻同仁发了一个稻图片给我,配了一句话。稻穗含羞临水照,不负辛劳不负君。 看来厌倦是一时。明天我就回到田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