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1981年,2岁时,妈妈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外婆就成了我的“全职妈妈”,我也自然成了外婆最小最贴心的“棉袄”。我从小是在余杭星桥南、沪杭铁路边的乔司永西村长大。外婆家是一栋两层江南老建筑,白墙黑瓦,雕花隔扇,两进两院。门前有溪水流过,坐在青石板上洗脚丫子,到现在仍是我梦中时常重现的画面。 外婆不识字,但她会和我“猜弥弥子”(猜谜语),在夏天的晚风中、冬天的被窝里,我们乐此不疲地重复这个游戏。常常外婆刚起了个头,我就急着把结果说出来了。每每此时,外婆慈祥的脸上就会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农忙时节,外婆挑着一个箩筐,前面是我,后面是秧苗。外婆在田里插秧,我在筐子里自己玩,什么狗尾巴草、蚂蚱,都是我的玩具,玩累了就睡在箩筐里。劳作结束,夕阳西下,外婆挑着我回家。 每年的七八月,外婆会带我去钱塘江的海塘边“度假”,外公在那里承包土地种蔬菜。那时的下沙白沙,水边芦苇遍布,有广袤的玉米地、棉花地,成片的沙地上种着西瓜。那里成了我最开心的乐园,我喜欢追蚂蚱,追着追着,一条五彩的蛇,或许是蜥蜴不经意间从我的不远处爬过,吓得我魂飞魄散,“嗖”一下跑开,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外婆身边。调皮的我也会去别人的西瓜地“偷”西瓜,和蔼的隔壁阿奶却会装作不知道,还问我西瓜甜不甜?外婆转头给邻居送去一些自产的果蔬作为回赠。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小学三年级,后来我就被爸妈带去了上海。有时候我常想,很少有人去过大开发前的这么有趣的钱塘江边,但我看过去过,我知道,这仿佛是我的秘密一样。 外婆现在已经85岁了,轻声慢语,人极小巧,但身体健朗,心明眼亮。几年前,我的人生遇到了轰塌式的痛,既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又要照顾怀孕的自己,备受煎熬。这时外婆来到了我的身边,她讲不出太多的人生道理,只是静静地陪着我,但我便能坚定且坚强。 父亲在一天天远离我,我感觉时间如同沙漏,我怎么都抓不住。那时谁的安慰我都听不进去,唯有外婆。我靠着她瘦小的肩膀,她告诉我会好的。后来的很多天,我常常一早去医院,很晚才回到家,外婆总在家门微笑着叫我。她不焦虑,永远都柔和且力量,如同她种了一辈子的庄稼,我觉得日子是可以过下去的。 爸爸终于还是走了,外婆告诉我最后应该怎么去处理,通宵打点完,外婆抹着眼泪悄悄回去了。我忘了,她也需要安慰。 后来,我的小宝降临了,外婆又多了一个和我一起爱她黏她的“小可人”。小宝在月子里的时候外婆就来守着他。他们相差80岁,但可以玩得非常好。小宝可以和阿太搭麻将,阿太可以玩他所有的玩具,在阿太身边小宝感觉很自如。 数不清一年有多少次,外婆换乘3辆公交从东到西穿过整个杭城来看我,有时还会带上自己种的蔬菜,比如四季豆、黄瓜,像变戏法一样。外婆的眼神越发清亮了,我相信老人都会变成小孩,单纯到生活的线条最后都会被施了魔法般,只剩下颜色,满足与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