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16日,施一公做客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开讲啦》浙江西湖高等研究院官网图片
2015年1月5日,是我父亲的八十岁冥寿。这天,我恰好在杭州——父亲的出生地——开会。一天忙碌之后,我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间,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泪流满面,只能给父亲的在天之灵写信:“爸爸,您走得太早了、太急了,都没能赶上一天好日子,也没能叮嘱儿子一句话;27年来,儿子拼命努力,只怕辜负了您的期望。”——施一公《怀念我的父亲》
很多人都问过施一公这个问题:你最崇拜的人,是不是同样在普林斯顿大学工作过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
施一公总是这样回答:有些科学家比如爱因斯坦,我会佩服,但不会崇拜。当然,如果一定要找的话,可能是我的父亲。
施一公常说,父亲是他唯一崇拜的人。在他的生命中,父亲对他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爷爷和奶奶 在浙大农学院相爱并结婚
施一公的爷爷施平出生于云南省大姚县,就读于浙江大学农学院,在那里与施一公的奶奶杨琳相爱并结婚。
据施一公回忆,奶奶是当时杭州进步学生革命活动的主要组织者之一,并因此被国民党政府判定是共产党员而被捕入狱。
1935年1月5日,施一公的父亲在杭州出生。18天后,奶奶杨琳就在国民党的监狱里牺牲了。
为了纪念和怀念奶奶,爷爷给父亲起名施怀琳。
“从我有一点点懂事开始,就记得家里挂的一个精致的大镜框,里面是一位面带微笑的年轻女子的黑白照片,那是我奶奶大学入学时照的,每次搬家,父亲总是小心翼翼地把镜框包裹好,而每到一处、新家安顿完毕后又把照片悬挂在最显著的地方。”施一公说。
爷爷随后投身革命、参加抗战,只能把父亲托付给亲戚朋友抚养长大。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爷爷四处打听,才辗转在云南老家找到父亲,并把他接到北京身边。“父亲从出生就命苦,可以说没有真正见到过生母,而直到长大成人后才与生父第一次团聚。”
“一公”是父亲起的
取意一心为公
上世纪50年代,施怀琳在哈尔滨工业大学读本科。1962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河南省电力工业局工作。
1967年5月5日,施一公出生在河南郑州,家里排行老末,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哥哥毅坚大他五岁,小姐姐意志只比他大十五个月。大姐其实是二姨妈的女儿,叫赵玉芬。
当时处在“文革”高潮阶段,父亲想有一个响亮一点的名字,但是又不希望太落俗套,最后取名“一公”,取意一心为公。
施一公说:“父亲赋予这个名字中的寓意,在我一生中的很多重要关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选择。”
“文革”期间,爷爷被认定为“走资派”,在监狱里被关押了4年半。1969年10月底,两岁半的施一公跟随父母下放到河南省中南部的驻马店地区汝南县老君庙乡闫寨大队小郭庄。
在父亲的影响下
开始对数学、物理产生兴趣
施一公的父亲施怀琳多才多艺,难怪施一公对他无比崇拜。
父亲在农村下放时在公社高中当老师。在镇机械厂工作时,带领技术员进行硬质合金的技术革新。他会给全家理发,炒得一手好菜,会打家具,又是个不错的裁缝,施一公兄弟姐妹的衣服裤子都是他一手裁制的。
1977年恢复高考,父亲开始给全家的兄弟姐妹上课,复习数理化,给他们讲解方程式、热力学,把哥哥姐姐表哥表姐好几个人都送进了大学。
“我从小受五位哥哥姐姐高考的影响,争强好胜。父亲辅导哥哥姐姐的情景始终历历在目,我从小就觉得地上推演方程式的神奇,也对父亲佩服得五体投地。”施一公说,常常向往着学习更高深的数学、物理,以期超过哥哥姐姐。
在父亲的影响下,施一公1977年开始自学五年级的功课,尝试跳级。
1979年在驻马店镇小学升初中统一考试中,施一公数学100分,语文84分,常识96分,以总分280分获得全镇第一名,也第一次尝到了学习的甜头。
1985年夏天,施一公以1984年全国数学联赛河南赛区第一名的成绩,被保送进入清华大学生物系学习。
直到博士四年级以后
才明白生物原来是这么回事
施一公很坦诚。他说自己从小特别贪玩,并不喜欢学习,但来自学校和父母的教育与压力迫使自己尽量刻苦读书。
他的数学和物理底子好,化学比较一般,生物比较差。为什么选择学生物?因为河南省实验中学老师说,将来是生物化学的世纪。
到了大学,他的生物学成绩经常勉强及格,为了拿到奖学金,只好去数学系、物理系选几门课拿满分。因为保持了刻苦的传统,他综合成绩全班第一并提前一年毕业。
“但这种应试和灌输教育的结果就是我很少真正独立思考、对专业不感兴趣。大学毕业时,我本没有打算从事科学研究,而是一心一意想下海经商。阴差阳错之间,我踏上了赴美留学之路。”施一公说。
留学的第一年,施一公的情绪波动很大,内心浮躁而迷茫,根本无心念书、做研究,而是花了很多时间在中餐馆打工、选修计算机课程。
“后来到博士三年级、四年级的时候,出了一点感觉,才发觉原来生物是这么回事……我直到博士四年级以后,才对生物产生浓厚兴趣,才坚持下来。一旦有兴趣以后,加上我认为生命科学确实是很伟大、很了不起,一发而不可收,现在回都回不去了。”施一公说。
在纽约工作整整两年
从未迈进中央公园一步
除了兴趣和天赋,施一公反复强调刻苦的重要性。
“所有成功的科学家一定具有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必须付出大量的时间和心血。这是一条真理。实际上,无论社会上哪一种职业,要想成为本行业中的佼佼者,都必须付出比常人多的时间。有时,个别优秀科学家在回答学生或媒体的问题时,轻描淡写地说自己的成功凭借的是运气,不是苦干。这种回答其实不够客观,也有些不负责任……”
施一公说,研究生阶段后期,他的刻苦在实验室是出了名的。在纽约做博士后时期则是他这辈子最苦的两年,每天做实验到凌晨3点左右,回到住处躺下来睡觉时常常已是4点以后;但每天早晨8点都会被窗外纽约第一大道上的汽车喧闹声吵醒,9点左右又回到实验室开始了新的一天。
“虽然体力上很累,但我心里很满足、很骄傲,我知道自己在用行动打造未来、在创业。有时我也会在日记里鼓励自己。我住在纽约市曼哈顿区65街与第一大道路口附近,离纽约著名的中央公园很近,那里也时有文化娱乐活动,但在纽约工作整整两年,我从未迈进中央公园一步。”
“只有做自己没有兴趣的事情时会觉得很苦。有兴趣以后一点也不觉得苦。”施一公说,一个精彩的实验带来的享受比看一部美国大片强多了。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刻苦,感觉仍很骄傲、很振奋。
27年来,儿子拼命努力
只怕辜负了您的期望
施一公之所以一直努力进取,也和父亲的从小严格要求有关。
他说,自己做事的时候总想得到父亲的夸奖。父亲对他既慈祥又要求很严格,虽然很少批评,但也很少表扬。“即使对于我获得1984年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河南赛区第一名这样的荣誉,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赞扬了两句,并要我看到不足戒骄戒躁。”
“他总是希望我能够做得再好一点,不能知足常乐,而我也一直为了不让父亲失望而努力学习和进取,直到现在,我做每一件大事的时候总能想到要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1987年9月21日,父亲出了车祸意外去世,这是施一公人生中最大的打击之一。
2015年,施一公发表一篇长文怀念父亲。文中写道——
2015年1月5日,是我父亲的八十岁冥寿。这天,我恰好在杭州——父亲的出生地——开会。一天忙碌之后,我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间,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泪流满面,只能给父亲的在天之灵写信:“爸爸,您走得太早了、太急了,都没能赶上一天好日子,也没能叮嘱儿子一句话;27年来,儿子拼命努力,只怕辜负了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