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码头村将变成一片绿地。
人走了,树还留着。
陈泉有对着院子里比三个海碗口还粗的冬青树叹了口气,就像要和几十年的老朋友作别,“移不走了,地下都是根,挖不起来了。”
在钱塘江南岸的码头村住了大半辈子,这次,真的要搬走了——几十年间,住在茅草房里,看门口浙江第一码头车水马龙直至轮渡偃旗息鼓;建成小楼,看复兴大桥打下第一个桩,而如今早晚高峰车尾灯闪烁连成红线……
这种由北及南的繁华,终究会把每一寸裸露的泥土地,变成城市模样——正如老码头没“拗”过大桥,而如今码头村有院子的农房,留不住冬青树,也记录着村庄的又一次时代变迁。
码头之外码头村
浙江第一码头有些“来头”。
1864年,胡雪岩在钱塘江上建了个“义渡码头”,北抵南星桥三廊庙,南达现在复兴大桥的南桥位置——这个如今缺了一边的码头,曾是浙江最大的内河码头——鼎盛时候,一年要接送4000多万名旅客,南北横渡。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三教九流,停车驻脚,码头村也就毫无征兆地“长”了出来。今年71岁的徐云泉,打小记得这里的繁华如集镇,“最早一班渡轮是早上5点半,很多人就等在这里,推着自行车赶路的,挑着担子卖菜的,齐刷刷往城里赶,有些人还会在村边,买个早饭什么的……”
下了这边码头,上了那边南星桥,那真的是繁华了——即便在解放前,南星桥这个地方戏院就有3家,至于银行、当铺、邮局、饭店、茶楼、药铺,那更是随处可见,“码头村这个地方,当时就是进出杭州的南大门,所以,即便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村,还是有街、有店,热闹得很,过得像对岸的城里人一样。”
复兴桥下不“复兴”
码头村的落寞,是从第一码头停运开始的——1998年1月8日,就再也没有客运船或者平板驳船,鸣着长笛停靠在南岸码头。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陈泉有家门口的泥路,南来北往的人少了——要知道,以前这条路可是通往萧山以及浙南和浙东的,最早拉黄包车,再往后还开过汽车——但夹在一桥和三桥中间的码头村,没了码头,也没了来摆渡喧闹的人们。
但12年前,码头村又“热闹”了起来,这次“闹”,是因为复兴大桥开通了,巨大的引桥,似乎一直“压”着屋顶而过。“那个是吵,不是闹了,刚开通时候还好,车也不多,现在倒是真的吵了,每天过江的车辆太多了,一到晚上,就看到满桥密密麻麻的车灯。”
徐云泉也觉得,码头村不会再“复兴”,有时候开进村里的小车多了,还会一不小心堵住,“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三次搬家再无村
徐云泉这辈子搬了三次家。
“我们农村人,有点钱就要造房子,第一次造房子,我把茅草房拆了,造了平房,用了1万元,欠了4300元;第二次造房子,我把平房拆了,造了楼房,16万元的房子,欠了9.5万元,花了5年才还清,现在,第三次不造房子了,要搬进商品房住了。”
和前两次不一样,老徐的第三次搬家,再也回不到码头村了,而码头村的地理坐标,而后也将消失在复兴大桥的南引桥之下,“我们村也拆得很顺利,也没有人反对,大家都知道,总归是要拆的,这么个地方,不可能一直这样乱七八糟下去,我们搬走了,这里就要变成绿地,现在挖掘机都开进来了,开始动工了。”
老徐口中的“乱七八糟”,不是随口说说的,也就是在一年之前的码头村,还住着好几万人,“最多一户人家,把房子隔成了70多间,房子都搭到了菜地里,全部租给外地人,每天都可以收租金,但环境是真的差,还不安全,也吃不消一直这么搞下去,出了事情,谁负责呢?”
虽有不舍,但老徐似乎也不惦记那个沉浮起落的“码头村”,“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那时候刚搬出茅草房的时候,怎么会想到现在又要搬家,住老高的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