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创小镇教玩设计中心
“要加强对城市的空间立体性、平面协调性、风貌整体性、文脉延续性等方面的规划和管控,留住城市特有的地域环境、文化特色、建筑风格等‘基因’”、“统筹改革、科技、文化三大动力,提高城市发展持续性”……
2015年年底的中央城市工作会议过后,中国美院“之江艺创小镇规划设计”微信群中关于此次会议的话题探讨,跨年之后仍在发酵。
之江艺创小镇,地处杭州转塘核心地带,位居湖山与城乡多重关系的交汇处,元代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从这里起始,龙山、象山、狮山三山在这里环聚。该项目由中国美院、浙江音乐学院和西湖区政府共同创建,目前已获评杭州首批市级特色小镇,并申报第二批省级特色小镇,旨在打造全球最大的艺术教育社区、全省最强文创设计航母、全民共享的艺术生活家园。这正是中国美院多年来从城市色彩研究开始,结缘杭州等城市规划设计的最新实践。
城之使命:
聚兴百姓
城,所以盛民也。
——东汉·许慎《说文》
“2013年,中央首度举行城镇化工作会议,两年后,会议名称由‘城镇’到‘城市’的转变,一字之差,意味深长。”1月4日,中国美院院长许江在接受本报专访时,从中央城市工作会议消息中梳理出几大关键词——升级、特色、可持续、智能、宜居……而它们指向的共同目标,就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在经济高度发达的今天,人们记忆中的那份乡愁去哪了?如何让每座城市独有的湖山保留原貌,让曾经发生在这片山水中的人文故事‘活’着渗透到大街小巷中去,打造、传承自己的城市精神?在这些问题上,我们思考、关注得远远不够。”
中国美院教授杭间说,不妨将艺创小镇视为一次文化产业创新与城乡营造转型综合试验,一看,一个三山围拢的“容器式”集镇,怎样通过对城市森林及创作带、家园带、产业带,艺术带、民艺带的塑造,把文化资源转化为发展资源,形成一座升级版的“浙江文化城”。二看,产业上的国际化,如何渗透到老百姓的生活氛围中去——这也是以中小城市为主、民营经济发达的浙江在坚持新型城镇化建设道路上,必须回答的问题。
除了正在建设中的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正在规划设计的象山艺术公社,将于1月8日正式启动、5月揭晓的国际工业设计奖项“中国智造大奖”,也将成为之江艺创小镇的另一大创新驱动核。
而这,还仅仅是之江艺创小镇的起点。艺术振兴城镇,智造引领众创,前所未有的“混搭”将携手开启一个怎样的未来之城?
“我们旨在以‘艺术+’为核心,联动艺术和科学两大创新力量,围绕象山、龙山、狮山三座山体,依托中国美术学院、浙江音乐学院和西湖大学三所高校,通过‘美育塑造’、‘文创智造’和‘生态织造’三种策略,构建‘全球最大的艺术教育社区、全省最强的文创设计航母、全民共享的艺术生活家园’三大目标。”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高世民告诉记者,“筑巢引凤”是许多特色小镇的惯常做法,但之江艺创小镇的优势在于,经过中国美院的十年耕耘,使艺术资源大量汇入,文创产业喷涌集聚,全国第一个以艺术创意为特色的国家大学科技园已在此蓬勃发展;近来,“凤”随风来——浙江音乐学院正式启航,云栖小镇比邻而建,加上即将落户的西湖大学,一个“艺术+科技”的创意驱动的发展格局正在展开。
以上规划中密集出现的“三”,并非偶然,而是姜玉峰、高世民、叶伟平、李凯生、余伟忠、俞坚、缪凌蓉等主创团队负责人数十次实地考察、头脑风暴的结果——别忘了,三角形也是最稳固的结构。
但,作为一个已经“被城市化”的城镇,改造升级成本很高,当牵涉到城市形态构造和社会治理等诸多问题时,是否要“硬碰硬”?对此,创意团队用“生态织造”四字轻盈落地。“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多重的适应性网络结构,用阵脚细密的经纬编织法打破功能分区,使兼具不同特性的文化创新因子弥散、蔓延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高世民说,“学院即社区、教育即传播、在地即全球、一个融通艺术与社会、大学与社区的开放网络,将为通过教育重新再造社会根系的城市构建创新理念,找到合适的盛放空间。”
既是盛(chéng)放,也是盛(shèng)放——若取前者之音,意指聚集起一种居有定所的群落;若取后者之音,意指一种资源占有和发展的福祉。聚与兴,不约而同地指向以城为界分的利益群体,指向资源竞争、汇聚与共享,最终,揭示了城的使命——聚兴百姓。
城之美学:
接地气的文化集群
人们来到城市是为了生活,人们居住在城市是为了生活得更好。
——亚里士多德
营造“城市之美”、“城市之质”,是城市化进程中广大建设者必须面对的另一个难题,既要保证“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更需关注如何在“美”和“功能”之间取得一种平衡。1984年,日本美学家今道有信最先提出“城市美学”这一理念,今天的城市美学已经涵盖了城市与自然、城市与文化、城市与个性及城市品牌传播等方面。
当我们说一座城市、一条道路、一个建筑群“很美”时,往往是受其视觉冲击力的影响。色彩,本是自然现象,就像光线和空气一样,随处可见;但当它与城市特色营造、与人的意识和社会相关联,便复杂起来。
中国美院教授宋建明,对地铁1号线到10号线的主色彩如数家珍,因为,每一个颜色都经过了反复的推敲和认证: 1号线是红色线,意寓“开门红”,用海棠红象征历史;2号线是棕色线,象征人文;3号线用藏青紫象征都市;4号线用松柏绿象征自然……9号线用赤黄金象征旅游;10号线是银色线,象征高新技术。
对于一座现代化城市来说,地铁是其文化内在精神的显现。巴黎地铁是浪漫的,德国地铁是工业的,美国地铁是商业的,北京地铁很中国,上海地铁很都市,而杭州的地铁,在宋建明看来,一定是最山水的。
从城市决策者萌生“美学”意识,到上升为城市综合保护有机更新的核心价值,宋建明和由其领衔的色彩研究所是亲历者,也是“调色人”。
1998年起,中国美院就开始对杭州城市色彩进行研究。“2005年对杭州主城区做色彩规划研究时,仅仅对城市色彩成因的解析、城市色彩规划方法理论模型的基本创建,就经过了10个月的摸索。”宋建明回忆,像杭州这样有近2300年建城史的名城,自然山水环境与历史文化积淀非常丰厚,“美”是深入人心的。最终,他们将杭州城市色彩的“主旋律”被定义为“水墨淡彩”,这不仅与柔美江南的气质相吻合,也体现出千年古都的历史厚重感。
“但城市色彩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在呼吸中与时俱进、调整节奏。以杭州近几年的变化为例,从黑白灰慢慢变得明快起来。”宋建明说,比如将举办2022年亚运会的杭州奥体中心,定色调时,他的团队给出的方案——给建筑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在一片“求保险”的灰色投稿中脱颖而出。此外,奥体中心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综合体之一,置身其中,人会有一种“淹没感”,所以在色彩层次的细节设计上也颇有讲究。
“与杭州、与西湖的情缘和文化的自觉,使中国美院成为了一支推动城市发展的文化生力军。你也可以说我们是一个特殊的文化集群,区别于政府、社会、市民——一方面,我们要体察城市特性、坚守城市品格,把城市的核心理念以美育的形式传播出去,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接地气’,代表老百姓向城市决策者提出问题。”许江说。
城之担当:
新生活向老故事致意
城市必须不再像墨迹、油渍那样蔓延,一旦发展,他们要像花儿那样呈星状开放,在金色的光芒间交替着绿叶。
——帕特里克·格迪斯《进化中的城市》
早在上世纪30年代,中国美院首任校长林风眠,曾在一篇题为《美术的杭州》的文章中,提出邀请艺术名家“从事于‘美的杭州’之设计”;2007年起,随着杭州市与中国美院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这一提议终成现实。8年多来,中国美院在城市美学、城市营造、公共艺术、视觉传达、艺术时尚、城市会展、环境艺术等领域,先后担任省内多地及牡丹江、自贡、贵阳、厦门等地的城市建设工程师、城市更新美容师、城市创意策划师,从杭州走向全国,从城市走向农村,从普及走向品质。
“好的城市景观规划和建筑设计方案,离不开一流的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党委书记钱晓芳说:“‘美美与共’,既是文化发展的最高境界,也是美院与美城开展战略合作的美好愿景。”
作为优质生活提案的智慧库,国美人在思考:当一座城市的公共空间、人居氛围、共享生态,让人一落脚就立即感到亲切,继而变成内心的场景,并开始想象在此定居,除了后天的建设规划,先天的“气质”也很重要。在许江看来,坐拥西湖、湿地,蕴藏深厚历史文脉、城市基因的杭州,无疑具有这种神奇的禀赋。2013年他作为《东方文化视野下的“东方品质支撑”内涵研究》的课题负责人,与院内专家共同提出将杭州打造成具有自然美、人文美、活力美、人居美、城乡美的“东方品质之城”的文化底蕴,从空间环境、产业发展、生活方式3个维度,建立“东方品质”价值体系。
作为文化品质的守望者和文化创意的发动机,国美人在行动:作为宁波港区“文明港区专项行动”中的试点、难点项目,有着40余年历史的港镇海港区,经由中国美术学院师生重塑建筑、腾挪码头、增添色彩,得以“旧貌换新颜”。
文化底蕴的功课,设计师不能绕着走。城市的发展虽为显性,城市的文脉却是隐性的,对此的挖掘和提炼,不仅需要智慧,有时候也需要“神来之笔”。令主创之一、中国美院望境创意发展公司主创设计师马哲峰最为感慨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出于“旧物新用”设计考量,他从一片废弃的工地里运了一批颇具历史气息的旧石块,用于铺设港区招宝山储煤仓脚下的一块空地。后来与港区一位老人聊天时得知,这批旧石块原本就在储煤仓脚下,“没想到我这个‘外来者’的灵光一现,让它们‘回家’了。”
让传统恢复尊严,正是中国美院王澍获颁普利兹克奖的重要理由。2006年,王澍主持开建宁波博物馆时,周边的30个村子已经拆了29个半。面对四周环绕的新区,他做了一件让施工设计人员“颇为不解”的决定——从村民手中回收了600多万块、超过40种不同年代的废砖瓦片铺设外墙。没想到,开馆第一天,访问人数就比预计多了3倍。一次,王澍在博物馆里碰到一位多次来访的老太太,她告诉他:“我原来的家没有了,但在这座博物馆里,到处都能发现家的痕迹。”
我们常常说的“活化”,或许就是这个意思——既非模仿,也非照搬,而是新生活对老故事的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