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湖茶乡纪行

千岛玉叶龙井茶 上游上品上上茶

图片由淳安县茶文化研究会提供

茶为国饮，淳为茶乡。早在建县之前，茶叶就在淳安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经久不衰。

好山好水出好茶，名湖名地出名茶。独特的品质、绝佳的环境，衬以悠久的历史，更赋予了千岛湖茶深厚的文化品质。

五位省内的知名作家，自从走进这片古老的茶区，就被这杯茶之中的历史和文化所深深吸引，以至不惜笔墨抒情盛赞。

鸠坑：中国茶树王

黄亚洲 中国作家协会影视委员会副主任，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现任浙江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

就譬如我们常说自己是炎黄子孙

那么，现在说到茶树，中国的茶叶是否也在

缅怀祖先？

每年，新绿分娩于茶山之时

她们是否会托第一缕春风，捎去

对祖先与生命的感恩？

现在请小鸟与清风安静，我正在

走近悬崖边的那棵“茶树王”

我准备用自己的口感，捎上

至少一百种中国名茶的问候

我的两个小时弯弯曲曲的山路

是不是你特别繁茂的根系？

吹拂着你的小心翼翼的春风

是不是陆羽先生那柔软的袍袖？

近一半的中国绿茶的茶籽

都源自“鸠坑原种”

你听了这句话，会不会莞尔一笑

只道一声：无非就是一点母爱？

鸠坑人说：我们也说不上鸠坑茶有多么好

但是喝过了鸠坑茶，就不想再喝别的茶

其实，这句话唐明皇就似乎说过

那一刻，他正与杨贵妃，对饮鸠坑贡茶

我基本断定，《茶经》中的“鸠坑”二字，是

“茶树王”乳房上的两粒饱满的茶籽

往后，我当然会继续品尝各式名茶

但我已经明白，一种类似母乳的芬芳

来自何处

这是我的想像。

数千年前，一群体形灵巧的鸠鸟，羽色鲜艳，拖着长长的尾毛，从遥远的南部热带地区向北飞翔，一直飞，一直飞，来到了古睦州，此地山水甚佳，鸠鸟们，将食果种子吐出，落地生根，长出了一株株后人叫茶的灌木，此地后来叫鸠坑，是鸠鸟们聚集的地方。

从此，鸠鸟们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而且，这群鸟中还产生了中国古典诗歌中最著名的那只鸠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只斑鸠鸟，简直就是中国爱情诗的祖宗，是情圣。关关，它的叫声真好听啊，叫得正在水边采茶的青年男女春心荡漾。有一天，唐代茶学者陆羽先生，考察到此，茶树锦簇，翠拥云岗，见此情景，茶圣欣然在他的大著《茶经》中写道：睦州产茶与桐庐山谷中。而此后的唐代学者李肇在《唐国史补》中，更直接写出了他的饮茶感受：睦州之鸠坑极妙！极妙？妙到什么程度？他一定是被鸠坑茶醉倒过。

鸠鸟栖息在茶树丛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呢？

说是楚汉纷争时，刘邦和项羽打得不可开交。有一天，刘邦因决策失误，打了败仗，被项追杀。刘郞狼狈万分，逃啊逃，忽见大片茶树灌木丛，他就迅速钻进。项将军追兵来时，见树丛上有一群鸠鸟在叫呢，关关，悠闲欢快，项羽理所当然地认为，鸠鸟们没受到惊吓，茶丛里一定没人。在鸠鸟的帮助下，刘邦就这样脱险。很感谢那些鸠鸟啊，刘当皇帝后，就在手杖的扶手处，刻上一只鸠鸟，用来帮助行走不便的老人。谁要拥有皇帝赐给的鸠杖，那就是尊贵的像征。

于是，鸠坑茶也像鸠杖一样，成了尊贵的符号。《唐国史补》记录当时的贡品茶有十四个品类，其中“睦州鸠坑茶”被定为一品。《新唐书地理志》也记载：贡茶之道，有江南道，湖州吴兴郡，睦州新定郡。连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详细记载“睦州之鸠坑”。

鸠坑茶，盛于唐，兴于宋，鼎盛于清，一直是贡品。

明朝大宰相，淳安里商人商辂，朝中为官数十年，只喝家乡鸠坑茶。

我们自然要去拜访商辂的故乡。

里商的一个临湖茶场，我们停脚喝茶。湖边的茶树在湖水的浸染下，正勃发生长。我对那沿茶垅间依次摆放的几十个蜂箱很感兴趣。蜂箱底部，有锯齿一样的小洞，金黄色的小蜜蜂，一会在茶叶丛中飞翔，一会返回蜂箱，不时地钻进钻出，嗡嗡声中，散发着浓浓的花香味，连空气都沾有些许甜的味道。我知道它们在酿蜜，因为它们的辛勤，连茶叶上也留下了香味。

里商的12000亩茶园，大都是这样的环境。我们艰难地爬到里商的茶山上，搭手眺望，茶丛苍郁，茶树生烟，只能感叹，大自然是如此的偏爱，千岛孕育玉叶，玉叶产自千岛。

去鸠坑，自然要去朝拜茶树王。奇峰，走泉，高山陡路将人转晕之后，我们终于见到了王。王的主人徐秀祥，五十多岁，草帽下遮着张黝黑的脸，笑咪咪地迎接我们：这棵茶王应该有二百多年了，叶盖达到的范围，至少二十平方米，这是中国已经发现的灌木类茶树中最大最老的一棵了。它原来生长在峭壁上，现在乡政府专门为它修了栈道，否则，你们只能远看了。今年采了五斤不到的鲜叶，只做了一斤三两新茶。

茶树王很安静，对我们的七嘴八舌充耳不闻。它大大咧咧，四肢朝天空外懒散地伸着，正午的阳光下，叶片随着山风飒飒。它的身旁，清泉汩汩，主人说，这里的山泉四季不断。

鸠坑茶，已经成为茶树优良品种的一个符号，它是茶的母亲，它的子孙不断绵延。鸠坑茶的原种地在唐联村，但现在已经引种到浙江的许多名茶区，湖南、江苏、安徽、云南、湖北，都是大面积栽培。不仅如此，它还远渡重洋，马里、几内亚、阿尔及里亚、日本、巴基斯坦、前苏联等国都有鸠坑茶的后代。

2003年，神舟五号上天，航天仓内就搭载着鸠坑茶籽。这是中国首个航天孕育的茶种。

鸠，还有很多好听好玩的故事。不一一考据。

鸠，确实是一只好鸟。鸠坑茶，不愧是一壶好茶。

鸠坑毛尖

卢文丽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出版有诗歌散文集《听任夜莺》、《无与伦比的美景》、《亲爱的火焰》等。

静静地品你，在春天

你窈窕的身姿

翡翠的色泽

似一阙新词

一滴初醒的鸟鸣

惊醒丰盈的春天

你来自关关雎鸠的

河之洲

来自睦州和唐朝

坐着船，摇着橹

漾起阵阵涟漪

踏青的女子曳绿罗裙

穿越烟花细雨

江南就在这一碗茶汤里了

此刻，我听见风在山谷游移

湖水拍打堤岸

渔网在暮色中沉坠

远方，一株沉甸甸的茶树王

正在峭壁之上怀春

你隽永的气息

似一颗老灵魂

令想象飞檐走壁

不必说浙江所有茶叶

都是你繁衍的后代

神舟五号

曾带你遨游太空

你的茶多酚氨基酸茶氨酸

是舒缓现代人神经的良药

我只知

男人喝了你，心肠会变软

女人喝了你，容颜更娇媚

静静地品你，在春天

似品味一份

很深很美的情意

那些已然湮灭的

缘起与初见

幽幽弥漫，花开若雨

是的，我说不出你哪儿好

却觉得你

真心好

宰相故里品新茶

杨新元 中国作协会员，浙江日报高级记者。著有散文、报告文学集《多彩人生》、《新元散文》等，长篇报告文学《国药传人》等。

人的记忆有时候真是个奇怪的事。比如这次到淳安采风，走了那么多山青水秀的地方，因浮光掠影，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而恰恰是一杯千岛玉叶龙井新茶，却因观之色泽宜人，饮之唇齿留香，而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那天到淳安已是中午。吃过中饭后，我们就向淳安县“千岛玉叶龙井茶”的主产区里商乡出发。里商目前有茶园面积1.8万亩，年产名优茶700吨以上。其中，70%的茶叶属于改良后的良种茶，许多茶树就是专为制作名茶“千岛玉叶龙井茶”而引进的。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行驶，汽车停在里商乡鱼泉村的茶园里。午后的阳光下，群山连绵起伏，满目苍翠。抬眼望去，山上山下，前后左右，到处都整齐地种植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茶树，郁郁葱葱，挤挤挨挨，将漫山遍野打扮得分外迷人，焕发出一种绿色独有的勃勃生机。里商乡党委委员Ｚ君，一个精神饱满的年轻人，一边带着我们缓缓地向茶园深处走去，一边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全乡的茶叶生产情况。

里商乡不仅自然资源丰富，山岭连绵，溪坑分绕，茂林修竹，风景秀丽。而且人文渊薮，旅游资源也十分丰富。这里是明朝三元宰相商辂的故里，也是南宋皇后杨桂枝的出生地。过去只知道商辂是淳安人，想不到今天才到了宰相真正的故里，深感荣幸，心里也对里商更加刮目相看。有时候，一个地方，有了深厚的人文历史作铺垫，就会产生不一样的听觉和视觉效果。乡里曾获得“浙江省茶叶强乡镇”、“杭州市特色农业状元乡镇”、“全国环境优美乡镇”等荣誉称号。我想，这些荣誉的取得，是这里的千岛玉叶龙井茶好，但也不能排除三元宰相所起的作用。

Z君说，千岛玉叶龙井茶属于扁形特种绿茶，选用“一芽一叶初展”的芽头作原料，最大不过一芽二叶，在选料上可谓精挑细选。经过加工炒制后的茶叶外形扁平光滑，即便是干茶也可以闻到淡淡的香味。而稍加冲泡，就有香气溢出，入口鲜爽甘醇，细细品味舌根后会有甜香味，满口会感到淡淡的板栗香。“今年清明前，乡里刚搞了一个千岛玉叶龙井茶炒制技术比武，现场就在不远的一家农庄，我们到那里去尝一尝高手们炒制的新茶吧。如今在一线城市，500克千岛玉叶龙井茶，已经可以卖到上千元的好价钱了。”我们欣然前往。

农庄不大，而屋檐下悬挂的大红横幅却分外显眼：“千岛玉叶龙井茶炒制比武现场”。主人十分好客，刚坐下，就为我们泡上了这次比武冠军炒制的新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经过泡制的千岛玉叶龙井茶呈现出优雅的姿态：茶叶匀整匀净，汤色润泽翠绿。端起茶杯一闻，一股浓浓的茶香就飘过来，让人心旷神怡；轻轻啜一口，满口留香。我这辈子也喝过好茶无数，然而，这杯千岛玉叶龙井茶，却让我终生难忘。

夕阳西下。回望夕照下漫山遍野的茶园，更觉得郁郁葱葱，充满了勃勃生机。

鱼泉看茶

杨静龙 中国作家协会会，浙江省作协主席团成员，湖州市作协主席。著有小说集《遍地青菜》、《白色棕榈》等。

当汽车驶离千岛湖彩带一般的环湖绿道，拐上岔路，来到一个山谷里的小村时，扑面而来的是遍地茶园和满园的欢快气息。

清明前后，正是江南茶农们最繁忙的时节。

村路两旁的茶园里有成群结队采茶的村姑，红红绿绿的色彩点缀于青翠之中，隐隐约约的方言听起来仿佛断断续续的美丽梦呓，让人的心霎时变得柔软起来。

穿过村道，就上山了。山是江南低矮的丘陵，种满了茶树。站在山坡上放眼而望，满目青翠碧绿的茶树。当年范仲淹在睦州时，曾写有“春山半是茶”这样的诗句，古时睦州辖境包括现在的淳安、建德和桐庐三县，范诗描述的便是这一带的春日景象。如此算来，淳安的茶事在宋时已经十分繁盛。虽然我们已经不知道当年采茶制茶的真实情况，但村姑们在茶园里欢快而忙碌的采茶场面是可以想见的，应该与我们现在所见景象相差不远，近在眼前，气息相通。

而此刻，茶山上是宁静的。因为山坡茶园昨天刚刚采摘了青叶，新的茶芽才冒出一点幼嫩尖儿，要隔一天才能再行采摘，采茶的村姑便都簇拥在村口的茶园里了。怪不得我们刚才进村时，村道两旁的茶园里那么热闹了。

春风轻轻拂过茶山，一挂浅浅的溪水从峡谷里流出，掬起一捧水来漱口，清凉甘甜。刚脱口说一声好水，立即就有人回应说好山好水出好茶，名湖名地出名茶嘛。这话倒是不假，淳安境内青山隐隐水迢迢，万顷碧水连天，千岛耸立若黛，四周群山环抱，秀峰连绵，峡谷幽深，溪涧分流，加之雨水充沛，云雾缭绕，又兼是适宜于茶树生长的酸性土壤，山地土层虽薄，但底土多为半风化的母岩，促使茶树的根系深深植入地层，使得茶树根深叶茂旱涝不惧。这样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理条件，不出好茶名茶，那才怪呢！近年来，这一带已经成为淳安绿茶新品“千岛玉叶龙井茶”的集聚地和主产区之一。千岛玉叶龙井茶属于扁平形特种绿茶，鲜叶采自清明前后，多为“一芽一叶”，经龙井茶工艺烘炒后，色泽黄绿，香气高爽，口味醇厚。奇特的是，如若用心细品，竟能品出一种板栗的特有香味。现在，千岛玉叶已被越来越多的饮茶者接受和喜爱，成为龙井家族里一枝奇葩。

一行人说说笑笑离开茶山，慢慢地往山下走去，拐过山口，整座村落在远远近近的茶园包围中，仿佛一幅典雅的山水画展开在眼前。有人用手机不停地拍照，感叹看到了一座美丽的山村。南宋时期，这个村里就出过一个皇后。小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鱼泉村，又叫皇后坪，属淳安县里商乡管辖，里商号称“百里茶乡、万亩茶海、宰相故里、皇后娘家”，而鱼泉一村，在里商乡打出的宣传名片中，竟然四中据有三。

走过茶树掩映的村道，临上车时，回望正在茶园里忙碌的采茶女，想到她们竟是千年之前那位千娇百媚风姿绰约皇后的娘家人，觉得人类的历史竟然那么漫长，而又那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