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红火火,屋里走出我小村姑;只因家住苦竹坞,平曰采药把曰度。”10月,秋日的午后,彭埠镇文化站一间小屋里,传来悠扬的越剧声。
这场“演出”虽然没有观众,妆容背后演员们的脸庞也不再年轻。但一开口,她们依然唱腔清亮,一招一式都精益求精。她们是彭埠越剧团的成员,正在排练的,是根据钱塘江传说《苦竹林》改编的同名越剧。 这是杭州一个传奇般的民间越剧团。34年前,一群民间越剧爱好者凑在一起,成立了彭埠越剧团。30多年来,虽然条件简陋,剧团却能演出大量剧目,演出早已超过万场。
他们还融合钱塘江传说,持续创作新剧目,坚持送戏下乡、进社区,把钱塘江的故事传播到更多人的心中。 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剧团遇到了30多年来最大的“危机”。 “姐妹团”扎根彭埠 说起彭埠越剧团,就不得不提团长赵惠清。 1954年,正是金钗之年的赵惠清,在杭州大世界观看了一场上海更生越剧团的演出,婉转的唱腔、动人的故事,让这个小丫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即报名参加,在团里当起了学徒。 由于赵惠清年级还小,只能做做刨兵、跑跑龙套。但她也乐此不疲。回想起当年这段与越剧结缘的经历,赵惠清依然喜不自禁,“我还记得,经常扮演《唐伯虎点秋香》里的丫鬟之类的,我们团里的师傅叫张少凤,对我很好。” 就这样“玩”了两年以后,赵惠清的奶奶坐不住了,一句“女孩子家家,一天到晚瞎搞什么!”让赵惠清短暂的戏剧团生涯戛然而止。
后来,赵惠清参加工作,辗转做过大世界的讲解员、杭州茶厂工人、301电子管厂工人。期间,她也没有放下对越剧的喜爱,在各种文艺活动中,一有机会就上台唱上一曲。直到45岁提前退休,她的越剧“种子”才有了发芽、长大的机会。 1985年,因文化体制改革,赵惠清离开了地方剧团。她来到老家彭埠,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老姐妹”,开始了她们长达34年的故事。
在剧团里,因为心直口快、豪爽干练,姐妹们都称她为“赵娘娘”。 34年里,“赵娘娘”带着这个“姐妹团”风里雨里,走南闯北,“成员多的时候有30多人,我们还分成了一队和二队。”她们也成为了杭州最长的,也是唯一具有演出资质的民间越剧团,每年演出达3、4百场,场次甚至超过了一些专业的越剧团。 戏迷们说,他们的戏,“毛好听嘞”! 传唱钱塘江传说 那时,听戏还算是一件“时髦”的事情,戏台下不乏约会的年轻男女。即便每天都有演出,还是场场爆满,观众近一点来自朝晖、城站,远的甚至有从萧山、丁桥赶来的。
有了固定场地以后,许多人还买了月票。有了固定的座位,有些人喜欢在座位上放个花瓶,插上一株鲜花,有时是月季、有时是桂花,抽屉里还有饭盒、水杯和毛巾。上午听戏,下午买菜、接孙辈放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这个“姐妹团”能经久不衰的原因,还在于她们能演出大量剧目,“即便剧目每天更换,也可以演上两个月完全不重复。” 若要说众多剧目里老戏迷最爱听的,还要数《秋生》、《龙珠》等等“新戏”,而这些戏的剧本,都改编自钱塘江的传说。 汹涌澎湃的钱塘江,给两岸人民带来了雄壮的潮涌奇观,也给生活劳作带来了灾难,两岸的人们,既敬畏它,又渴望战胜它。彭埠镇地处钱塘江北,那里曾经是钱塘江水患最严重的地方,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剧变,也因此孕育了许多曲折动人的传说,成为钱塘江传说最具代表性的区域。 而这些传说收集的背后,便不得不提另一个人——彭埠镇的文化站长王云良。 从1984年开始,王云良便着手编写《钱塘江传说》。“将越剧和钱塘江传说结合,可以有更好的传播效果。”提出这个想法后,王云良和赵惠清一拍即合。
2013年,改编的第一部戏《秋生》,就受到了观众们的良好反响,“这个越剧团演员功底好,现在这些新戏选的内容又精彩,很对我们胃口。” 有了观众的肯定,王云良和“姐妹”们对新剧的创作更加卖力。迄今为止,新剧已经创作了6部,并且今年也还有新戏即将推出。王云良和赵惠清相信:“情情爱爱也许会过时,但是歌颂真善美,却可以成为民间传说的永恒主题。” “新家”难再寻 2014年,彭埠越剧团发生了一件“大事”——演出了17年的三堡乐园小剧场即将拆迁。 30多年,越剧团也经历过不少次“搬家”,从七堡到南星桥、到新塘、到大关、到闸弄口、到笕桥、再到三堡,剧团演到哪儿,戏迷就跟到哪儿,虽然麻烦,但也都算顺利。
但这次“搬家”,却显得异常艰难。三四个月,王云良和团长赵惠清跑了很多社区和街道,托了很多人,先后联系二十多个场地,都没有结果。与17年前来到三堡不同,如今已寸土寸金的彭埠,似乎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容身之地”了。 封箱那天,剧目是热热闹闹的《三线姻缘》。开场之前,“赵娘娘”戴着老花镜,捏着一叠零钞将月票钱退给观众,戏迷们带着哭腔嘱托:“如果找到场地,一定要通知我们啊。”“赵娘娘”不停说着:“放心,我安排好了,马上打电话给你”。
演出似乎比以往更精彩,演员们也表演得特别卖力,还即兴发挥几句令人捧腹的台词。结束时,叫好声、鼓掌声,比平时要多很多。演员们没有像往日一样很快走向后台,而是站成一排,目送观众们离场,跟他们挥手作别。 台下,很多观众都是从壮年跟着越剧团一直到白头。“我每天八九点就到这里了,坐66路慢悠悠晃过来。聊会儿天,吃个中饭么就等着看戏文了。”像80多岁的章奶奶一样,许多观众为了看戏,每天早上七点不到从家里出发,坐公交再步行几十分钟到三堡剧场,途中,或许要穿过一片废墟、路过一片工地。
那天之后,这些道上的飞扬尘土,路面的坑坑洼洼都成了过去。而“赵娘娘”这通电话,一等就是五年。 “现在看一场电影都至少要2、30块钱,6块钱一张的戏票,难以支撑起我们的场地费用。”说起背后的“困境”,赵惠清有些无奈,原先,剧团收入的40%支付场地费就绰绰有余,现在即使全部收入用于场地费,也够不上了。 采访那天,还见到了剧团里的“年轻”一代演员,如今,越剧团已经传到了第三代,按照专业的标准,演员35岁以上算得是巅峰,演的都是“老生”了,而这个年龄,却是这个团里最“年轻”的。 剧团的演出服装、道具,早已被堆放在彭埠镇文化站的临时办公地点楼顶,行李箱、道具、服装上, 落满了灰尘,赵惠清拍拍这些服装道具,仿佛是跟自己的老朋友打招呼,眼里满是光彩。
“今年只演了20多场。”赵惠清有些失落地回忆,上次演出,还是在重阳节的时候了。“那些戏迷,没戏看了,该到哪里去呢?”她喃喃的说道。 回答她的,只有不远处奔腾不息的钱塘江水。 ▼延伸阅读▼
杭州大书:古今兴亡恨 三声醒木中 世界名城杭州,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越剧故事! 钱塘余韵,听…偶们杭州特有的曲艺“杭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