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最末那年年底，我带着妻子从杭州乘坐315路公交车到萧山城厢镇老家去看望父母。

父母多高兴啊！特别是母亲，当年已是83岁了，还像年轻人一样忙前忙后，笑容满面地招待我们。

这时，我的妹妹和妹夫，带着他们8岁的女儿，开着借来的皮卡车来了（就是后面有一个斗，前面驾驶室连驾驶员可坐五人那种车）。

妹夫一进门就说：“听说你们要来，我把车子开来了，去东方文化园玩一下好吗？”话音未落，妻子拍起了手，说：“太好啦，我早就想去了。”

我也很想去，但想想我们是来看望两老的，这样走了似乎不好。

这时只听母亲高兴地说：“咳，东方文化园我也没有去过呐。”母亲以为她也包含在内的。这时，房间里的空气忽然紧张起来，因为皮卡车只能坐五人，妹妹全家三口，加上我和妻子刚好五人。

“哦，妈妈，你去吧，我以后再去！”我马上回答，因为我父亲的性格确实是不喜欢玩的，而我母亲则相反，非常喜欢玩。

听我这样说，母亲才明白过来。她尴尬地说：“我以为我有份去的哦，我不去、我不去……”妹妹马上表示叫我去，她让位。哪晓得她8岁的女儿大哭起来，还紧紧抱着妈妈，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这时，我父亲喉咙响起来了，他数落母亲：“你插什么横杠啊，他们平时工作多忙，难得有机会来萧山一下，你以后去好啦。”

后来，不管我们怎么请母亲去，她都执意留下，那天她送我们到楼梯口。车上，我们一度没有人说话，但窗外的美景，还是使大家兴奋起来。妻子感慨地说：“萧山的风景这么好，我的心都舒展开来，说不出的大呀！”但我的心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我在想，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弄部车，让两老去东方文化园玩一下，以弥补过失，否则我的心是永远不得安宁的。

我那时在学校当班主任，班内有几位家长已经先富起来，而且有车。每当学情调研结束，他们就会打电话来问子女的学习情况，有好几次在交流快结束时，话都到嘴边啦，想请他们抽空帮我开车去趟文化园，但每次都把话咽了回去。由于班主任工作纷繁复杂，并且自己还担任主课教学工作，实在忙得无暇顾及此事。虽有时记起，但总觉得母亲身体还健，搁搁再说吧。不经意间，一年过去了，万万想不到，噩耗突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2001年4月29日晚9点，我们在杭州家里闲谈，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妻子接起了电话，突然她脸孔煞白，拿听筒的手剧烈抖动起来，随即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声音十分凄惨：“妈妈没有啦！”我顿觉脑袋一片空白，耳朵里传来令人窒息的嗞嗞声。

母亲和父亲是4月26日去景宁看望我患重病的二伯的。第三天吃晚饭时，由于多吃了几个糯米团子，觉得胸闷、胸痛，自己走了几里路到景宁医院去看病。到医院医生一检查，惊呼：“心肌大面积梗死！你怎么还自己走来呢？”听完这句话，母亲就倒下了，从此再没有起来。

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家先后买了两辆轿车。有时我在楼上窗口注视院子里停着锃亮的两辆车，心底里就会泛起一阵阵酸楚。心中默念道：“妈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