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爸爸患病晚期,他还是硬撑着去见不知情的奶奶最后一面。此时的奶奶已搬下山,住在玉壶镇小叔叔的空置房里。从下车到奶奶住所短短一小段路,爸爸却数次因体力不支而大汗淋漓,不由自主坐在了路边人家台阶上气喘吁吁,让一旁的我和妈妈暗自垂泪……
与病魔抗争的爸爸,剧痛,昏迷,却自始至终不哼一声,坚拒镇痛针剂,他担心那些针剂对肌体造成伤害。即使最后到了重症监护室,不能说话了,爸爸还是伸出夹着检测仪的手指,向我示意别拔掉仪器——他要坚持,直至我向他点头说放心后,他才安心睡去……
最让爸爸无法瞑目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临终,爸爸嘱咐我一定要替他完成未竟心愿:赡养好奶奶,无论如何不能苦了她老人家。爸爸说:“你们每人省一口,对她老人来说也是够多的生活补贴。”
爸爸还嘱咐我花钱不要大手大脚,晴天也要防下雨;嘱咐妈妈有病要看医生,不要吃剩菜冷饭;嘱咐叔叔们要善待婶婶,带好自己的孩子,少喝酒,注意自己身体;嘱咐我们夫妇要和睦,培养好女儿,建设好小家庭……甚至在爸爸临终那天下午,他还嘱咐我们,他去世后,亲朋送来花圈、花篮摆在门口院子里,如果邻里有什么说法,不要跟别人争吵,那些东西可以挪拢一些,少摆一些。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爸爸想到的还是不能给家人带来什么麻烦。
从小到大,我看到过爸爸三次流泪:第一次是我出嫁时;第二次是爸爸病重我女儿要去杭州上大学跟他道别时;第三次便是在临终说到我奶奶的赡养问题时……
爸爸的离去,让我倍感痛苦,但这种痛苦也让我对生命有了更深认识。爸爸的一生,启迪我要珍惜每一个鲜活日子,珍爱每一项日常工作,珍视每一份亲情友情。生命中,有些事来日并不方长,有些人会来不及预告,来不及说再见,便悄然离场,再也不见。明知人生终有一别,只是我始终没有做好离别准备,来不及为爸爸做更多,爸爸却已离我远去。也许,爸爸和女儿,就是彼此赠与的最佳礼物吧!爸爸,我一直记得你临终的嘱托,只愿来生我们还是父女,我将加倍补偿对您的爱,花更多时间陪伴您。因为,我已深深懂得:尽孝,不过是再分一点时光给父母。 |